从京口启程,次日,淑嘉起来的时候淑娴已经起身了,两人差不多同时出门儿,一道给西鲁特氏请安去。两个漏风嘴,话也少说,互相点点头,逼着声音强说出一声比较标准的京腔:“早。”然后一起请安。
难姐难妹!淑娴年长,换牙早些,现在门牙的乳牙已经掉完只是新牙还没长齐,已经渡过了最难捱的时光——依然不太雅观。淑嘉的杯具才刚刚开始。
西鲁特氏与石文炳已经穿载整齐了,一齐看两个女儿穿着粉色的小旗袍儿,月白色的裤子,红鞋子。脖子上挂着金项圈儿,头上小辫儿拿红绳扎着,四周碎发也梳理得整齐。两个女孩儿一排站着,眼观鼻鼻观心,姿态都还可观。
石文炳对两人道:“快到杭州了,你们额娘这几日给你们说说杭州的事儿,都用心听。”淑娴、淑嘉齐声道:“是。”石文炳又对西鲁特氏说:“你多费心,我去前头了。”西鲁特氏点头,起身看看石文炳的衣着打扮没有差错了,才放他出去。
西鲁特氏对女儿道:“你们用过点心还照旧读书,早饭时过来就是了。”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睛里看到了疑问,一齐退了出来。
夏季天热,不大想吃东西,淑嘉只想吃点水果、糕点也吃不油腻的。吃过早点,淑嘉把《孟子·滕文公下》又默背了一阵儿,写了十页的字,再写了一会儿满文,画两笔石头,就到早饭的点儿了。
石家的饭桌上,只要是正常吃饭不是宴请,都是寂静无声的。吃完了饭,撤下碗盘,洗手漱口擦了嘴,西鲁特氏开始了正题。原来,快要到杭州了,那里也有不少官员的家眷需要交际。两个女孩子年岁渐长,不像以前,现在也要带出门去与别家官员的太太、小姐见面的。
西鲁特氏道:“平日在家里见你们行止都还看得去,我也没说,今时不同往日,这些规矩都要重新学起来才是。”
要系统学习了么?淑嘉百无聊赖的想,之前就没有这样教过的。或者说,没有礼仪课本,都是在生活中耳濡目染来的。比如,吃饭的时候,自己拿着筷子,不小心敲到了盘子碗(小爪子不灵活),乌雅嬷嬷就要提醒:“姑娘吃饭的时候,筷子最好不要碰到碗底儿,就是碰了,也要轻轻的,不要出声儿。”如此这般。
至如走路不要迈大步(明明学走路的时候,步子迈得大你们很鼓励的!),坐着要并拢腿(那么高的椅子,两腿着不了地,两条小短腿还肥肥的……并起来很难有木有?!)
现在要正式学习一下了,或者说,恶补。
见到客人(这个词好囧),嗯,见外客的时候,不能放肆打量人。长辈问话的时候,声音不能过大,也不能像蚊子哼哼,要注意语速。有长辈的时候要怎么坐……
其实,有些东西都已经当作理所当然的常识了,现在也被重新提出来了。
然后,西鲁特氏又介绍了一下石家未来可能交际到的人,比如杭州将军、浙江巡抚、布政使(这是她们家亲戚、淑嘉叔祖石琳)、学政,因为杭州是个省城,会集了几乎一省最主要的权贵,各种交际都会很多。
淑嘉姐妹要记住的主要是石琳的夫人,这位是叔祖母,一定要恭敬,西鲁特氏特别指出:“你们玛嬷去得早,要把她当作亲祖母尊敬。”对其他的夫人当然也不能不恭敬,但是要有区别。同时指出,要一视同仁,对各位夫人都一样。
她们姐妹还有可能与其他人家的姑娘在一起小聚,这样的时候,不可掐尖好强,要有气度,云云。西鲁特氏还让淑娴把文化课放一放,做几个荷包出来:“不拘好与不好,只要整齐就成。你比小妞妞大着些,见了长辈,送些自己的针线比旁的都强。”又说淑嘉:“你的络子虽只会打两种,也做几条来。”
淑嘉很想说,明明她们家有针线上的人的,送礼的东西为什么非要姐妹俩去做呢?现在还小,手艺还不好呢。心里存了疑虑,忍不住问了出来。西鲁特氏笑道:“哪家就缺了这些东西呢?一是心意,再者也是叫人知道你们姐妹。”
嘎?
西鲁特氏笑笑,摸着淑嘉毛茸茸的脑袋,觉得手感很好,又多揉了两下:“虽不是炫耀,也要让人知道你们该会的都会了啊。”传出来说石家姑娘不拿针不捻线,多不好!
两人的女红这两天就有了针对性,努力多做一点,好送礼用。之前学的时候也有一些品样比较好的成品,现在都翻出来装在一个匣子里。日子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溜了过去,杭州,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