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旦深知,他硬压这些正在观望的叔王实非明智之举,更兼涉及诸多读人,更是难办。他的办法也很简单,读人不可靠了,是吧?那我用旗人。他的想法是,拉着旗人集团,强力施行下去。
这就必须借助母亲的身份,而母亲也必须展现威严才行。母亲在辈份上占优,排行上是叔王们的嫂子,这是先天优势,如果母亲挺住了,就能让叔王有所顾忌,自己的命令也就更能被认真执行。
打定主意,弘旦去找淑嘉。
侍疾实行轮班制,乌云珠与弘晰、弘曈、弘早、在东暖阁里,淑嘉回西配殿歇息。
弘旦一进门,冲到淑嘉面前,抱着他额娘的大腿就开始哭:“额娘一定要帮我!”
把淑嘉吓了一大跳:“出什么事了?”
弘旦一边哭一边道:“眼下实是生死存亡,额娘一定要站在儿子这一边啊!”哽咽着,却吐字清晰地跟淑嘉分析利害关系,“事关阿玛的心愿,也是为了儿子日后能不受制于人,儿子须得背水一战了!”
他已看过那道折子了,短时间内,好的办法是没有,只有拼着强力推行了。细细说着他的打算,如何拉拢旗人集团:“这事儿,只要做下去了,木已成舟,想反对的人也就没得闹了。想当年,剃发令不也办下来了?”说得咬牙切齿,“他们连祖宗的模样儿都能忘了,就偏偏不能当差纳粮了?”
淑嘉愕然,听到剃发令,她是愤怒的,听到弘旦的口气,她是愤怒的,但是听完了他的话,这愤怒又不知道冲谁发好了。百姓是纯朴的,易统治的,他们剃发易服,或许没有想那么多,谁当皇帝他们都得纳税,对吧?这些读人,还真是……让她想起了几个扔在记忆角落里的名词“公知”、“五毛”、“带路党”。
伸手拍拍儿子的头:“知道了。”这一缓,不由深深地看了看儿子的头顶,这小子,跟老娘耍起心眼儿来了。
弘旦自以说服了母亲,底气更足。诸王、朝臣依旧在观望。
他们没想到的又或者说是在意料之中的是:皇后果然出了乱拳,她老人家对他们的折子不加理睬,却下了另一道命令,她老人家觉得,应该办学,主收旗人子弟。
乾清宫西暖阁,树起一架屏风,挡住了内外视线。淑嘉在屏风后头给自己打气,诸王大臣在屏风前面各怀心事。
这是要加恩于人了?弘旦皱眉一想,思路是不错的,他想的是压,他额娘想的是施恩拉拢。旗丁内的呼声,是旗主王爷们也不能忽略的。
八旗有官学,但是入学也是有各种限制的,并不能做到普及教育。淑嘉玩的这一手,倒是给了中下层旗人一些盼头。而且这是启蒙性质的学校,可以晋级。
“凡学得好的,或取前十、或取前二十,可升入八旗官学读。入了官学,自有师傅教着,一只羊是放、一群羊也是放,倒不用多费什么事儿。”淑嘉笑吟吟的。进了八旗官学,前景就比赋闲在家的旗丁要好多了。
你妹!诸王大臣心里暗骂一声,他们两口子坏到一块儿去了!先有胤礽威胁上的旗人,后有淑嘉挟旗丁以制诸王。
不管皇后这一记乱拳对于新政有没有影响,她却是在“为旗丁谋福利”,谁反对她,那些自觉可能从中受益的旗丁就要斜着眼睛看谁了。
但是……还是有问题的。允禩道:“官学花费还费了,这新建蒙学——”
“一处房子不过几百两银子,添上桌椅板凳,一处所费也过不了千两,这点子钱户部要是没有,从内库里出。”淑嘉答得很快。
她还会算账啊!想起来了,她还在东宫的时候就是个管家婆!
雍王被迫表态:“这是一件好事,户部手头再紧,这点子银子还是有的。只是……一次选太多的地方也不太好选,不如先办一两所,办得好了,多办几所。呃,如何?”这会儿真不知道如何称呼这位皇嫂了。
允祉突然插了一句道:“银子的事儿好办,师傅呢?”
是啊,人员怎么办?
等的就是这一句,淑嘉道:“官绅不是一体当差了么?还差人么?让他们当师傅去,反正是教蒙学,他们又都是有功名的人,想来不会太次了,”扳着指头道,“凡役,一年不过几十日,有余资者,可纳银代役,自唐时便是如此。如今由民及官,也是这样。单以京畿论,一府一县的秀才、举人,总有上百,一人当一个月的役,蒙学里也差不了师傅,也不用一堆人堆在蒙学里无所事事。教学相长,也耽误不了他们进学。一年抽几天时间教教都不干,一心想做官,真的是为国为民么?不是为了一朝权在手,便要贪赃枉法、瞒上欺下?!我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