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寅上了年纪,又觉得这亏空被点了名面上颇不自在,康熙去了还特别伤心,本身就病歪歪的,一儿两女都有了不错的归宿,上进的心也淡了,连声应了。直说:“奴才惭愧,空活数十载,还要主子想法子给奴才还亏空,奴才真是没脸见主子了。”老泪纵横。
这样的示弱让胤礽比较舒服,额外安慰了几句。
李煦这里情况又有不同,他在苏州也是一方势力,一家子其实都是靠他支撑来的。他不像曹寅,女儿嫁得极光彩,又识相把儿子送到京里补了差使,没有后顾之忧。李煦一被免职召回,他儿子也就被抹成了白板,内务府也没要他的儿子。
不拼一拼,一家子都要喝西北风去了。
李煦也哭,但是哭完了还添了一句:“奴才还想为主子效力。”
胤礽就不高兴了,你这老家伙在江南过得够舒服了,还想继续从我口袋里拿钱来喂你?他没接这个茬儿。
接见结束之后,李煦虽然也从不同渠道收到了让他不要过于活跃的通知,无奈迫于形势,他得找个进项。便不停地走关系,想重新弄个差使来补贴家用。
好哇!你们就是因为亏空被召回京里的,现在南边儿李陈常还在为你们擦屁股,现在又不老实了!皇帝没声张,那是皇帝仁孝宽慈,看在先帝的面子上不动你们,你们还嫌祸害国家不够?
李煦送礼也是下了血本儿了,送的都是值钱的物件儿,赵申乔手控巡城御史,消息灵通,听得更加生气——都是贵重的东西,凭你李煦的俸禄加上默许的潜规则收入绝对买不起!
蛀虫!赵申乔愤怒了。
赵老大人办事从来都是认真细致的,他参的人,从来就没有参不倒的。凡参人,比如你贪污,他能把你贪了几两银子都给挖出来,具体数字精确到“两”。老先生文学修养还好,数学也学得不错,写了一篇奇文,直接就递到了御前。
胤礽正在头疼,福建泉州一带山匪被招安,可是永春、德化一带又兴起了一股“匪”。这匪的规矩还不小,据上报的就有两千多人。福建陆路提督蓝理上报的时候还有所隐瞒,让胤礽火气上升。
看到赵申乔对于李煦的奏报,胤礽因对国家大事不能轻率决断而憋出来的怒火就上来了。不是没有敲打过李煦,让他老实过日子,他偏就不听!扯过一张纸来,胤礽写了个条子:“李陈常只管曹寅亏空,李煦事命内务府清算其亏空,着其赔完。”
允祺是个厚道人,接到条子傻了眼:“这是什么话儿说的?要查一起查,怎么只查一个?不对,不是两个都不追究了么?这是怎么的这是?”
接着,他又接到了另一个条子:“曹寅之事朕自知之。”你们不要过问了。
允祹道:“皇上怎么说,咱们就怎么办吧。我看李煦这么闹着也不是个事儿。”他也收了李煦的孝敬,正准备跟胤礽提一提的,李煦毕竟是个办事有经验的人。现在看来,只能怪李煦自己倒霉了。
淑嘉因曹佳氏相求,两家女孩子又已入选,便撂了她们的牌子。因不知道曹佳氏所说的“有人参”事情有多大,还是借汇报为名打听了一下。
胤礽哼哼了两声:“叫赵申乔盯上的,没一个是冤枉的。”
“呃?真要办了?那——他们毕竟是先帝旧臣,这样于你会不会有损?”淑嘉比较关心的是经此一事,会不会有人说胤礽不念旧情、刻薄寡恩一类,这可不是好名声。
胤礽冷笑道:“孙文起、曹寅,我都留着呢!”然后又说出一番话来,听得淑嘉目瞪口呆。
国家并不太平,自康熙四十余年起,就是四下盗匪并起,高层的心里也都有数,真不一定是“奸人”太多,更多的毛病大概是出在吏治、体制上头。先帝周年已过,新君等不得三年就必须动手改一改规矩,防止事态扩大。在改规矩之前,要扫除障碍。这障碍有有形的,比如占着位置不干活的,也有无形的,那就是大家的心理。
胤礽把三织造分了三种情况来对待,也是提醒先帝旧臣:有能力的就留任,你们老实办差,不用担心我任人唯亲;没能力而老实有忠心的,我也给你们一留生路;上蹿下跳的,拍死没商量!
一个个的不要给点儿阳光就灿烂,给点洪水就泛滥,都不要仗着自己是老资格在我面前摆谱儿。给你面子你才有面子,不要给脸不要脸,弄清谁才是当家作主的人再说!
淑嘉听胤礽说完,心说,你这心眼儿也太多了。她选择性地忘了:她在处理后宫某些事务的时候,也是禀承着这样又拉又打的原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