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条规矩是很久以前定下的了,现在有些权位的朝臣,几乎都在内廷尉官的刻意讨好下忽略了这个规矩。一般他们来要求进殿,不仅不会跪,相反会有内廷官香茶鲜果的敬着,哪会有不识相的侍卫来一板一眼的要求他们跪下等待?
赵蒙山一把推开那个侍卫,高呼道:“内廷长官何在?有人作乱,还不快前来拿下!”
侍卫针锋相对:“赵大人拒不奉旨、大呼小叫,就别怪下官动手了!”说着就要拔刀。
一片混乱间,突而听见一个轻轻袅袅、无限委婉的声音响起来:“哎哟,这是谁?……大胆,谁敢惊了我们赵大人的驾?”
正纠缠间的两人一回头,只见上官明裹着一件棉白旧袍,微微的笑着,站在台阶之下。虽然阳光正盛,但是他站在宫墙下的阴影里,浓郁的年少颜色笼罩在灰暗之下,乍一看就像是个悄无声息便突然出现的深宫幽鬼一般吓人。
侍卫没见过他,忙喝道:“什么人?”
上官明德瞟他一眼,突而爆发起来,厉声道:“才一个四品的侍卫官而已,就敢拦着我们当今圣上最是恩宠的赵大人?你不知道凭赵大人的圣恩,早就可以将先皇的旨意置之于无物了吗!”
就仿佛见到一只惨白的兔子的柔弱声带中突然爆发了狮子的咆哮一般,侍卫和赵蒙山同时都愣了。
上官明德道:“还不快放开!”
侍卫赶紧松开手,赵蒙山立刻扶正前襟衣袖,气哼哼的:“上官大人……”
“赵大人不必惊慌,”明德一板一眼的道,“待会儿进去见了皇上,下官一定帮大人申冤。大人堂堂御封的三品大员,竟然因为先皇一道小小的旨意而受尽了委屈,真正是天理不容、天惨地怨哪。”
赵蒙山吓了一跳:“胡说,本官并没有……”
“都愣着干什么?”明德立刻转去斥骂呆呆站在一边的内廷官,“宫中的张公公是怎么教训你们的?赵大人遭受如此委屈,你们竟然只知道傻站在一边?既然如此你们食皇禄拿皇俸又有什么用!”
内廷官慌不择路:“上官大人,我们、我们并没有……”
“还不快去叫张阔!他身为皇上身边最为倚重的总管太监,竟然放任手下如此,真是太辜负皇恩了!真叫皇上失望!真叫天下人寒心!”
内廷官看看目瞪口呆的侍卫,再看看分辩不能的赵蒙山,立刻如同一只被踩了尾巴的兔子一般跳起来一溜烟的去了。
赵蒙山这才反应过来,若是张阔前来,那一定可以代替皇上宣旨;自己的确冲撞侍卫在先,被这个嘴巴刻毒、不得理都不饶人何况得了理就更不饶人的上官公子捏到了错处,那么添油加醋、煽风点火的一说,一定会小题大做的掀起一番巨大的风浪出来。
赵蒙山僵硬的试图分辩:“上官大人,本官只是奉丁大人之命递交奏章,如果不能面见皇上……”
上官明德的本事,就是能在一堆无意义的话中,一眼挑出自己能用来大做文章歪曲理解的那一句,然后抓住了那一句扯出一篇义正词严的鸿篇巨制。
几乎在同时他打断了赵蒙山:“赵大人。”
“……啊?”
“递交奏章、觐见皇上这样的大事,是一个臣子至高无上的荣幸和职责,为何丁大人不能亲自前来?”
“……”
上官明德前进了一步,几乎是眼睛对着眼睛、鼻子对着鼻子的盯着赵蒙山:“赵大人以为呢?”
赵蒙山几乎能感觉到上官明德身上散发出来的凌厉的寒气:“上、上官大人误会了,丁大人他只是……”
“赵大人认为下官说错了?递交奏章、觐见皇上这样的事,不是臣子至高无上的荣幸和职责?”
“不、不,上官大人说得、说得对……”
“那既然这是身为臣子至高无上的荣幸和职责,为何丁大人却不屑于面见圣颜,反而要赵大人前来代替?”
“不……”
可怜的赵蒙山很想说,其实丁恍找门人来提交奏章、代替走动已经是常事了。而且进了正泰殿也不一定能见到皇上,只是交给御书房外的笔墨太监罢了。
但是他说不出来,因为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的,明德前进一步,他后退一步,明德再前进一步,他再后退一步,退到退无可退的时候,赵蒙山整个人紧紧的贴在了墙上,明德毫不客气的上前,一脚狠狠踩到了他的脚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