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德慢慢的睡着了,乾万帝小心的把他放下来掖好被角,然后转身大步的走出去。
张阔正等在外边,一见皇上出来了,立刻跪了下去。
乾万帝大步向外走去,一边走一遍冷冷的道:“把东宫的封禁解了,太子的大婚尽早办。”
张阔低头道:“是。”
“还有,清帧殿的人全都抓起来拷问。”
“皇、皇上?”
“朕要知道,”乾万帝脸色几乎扭曲了,“——到底是谁在明德面前乱嚼的这个舌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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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宫一夜之间被封禁了,又一夜之间被重新开启。太子待罪之身突而重获自由,皇上下旨说是有人诬陷了东宫,命人严加查处。同时因为太子一味沉迷神佛之类的事,皇上严训了太子一番,下令撤换东宫服侍的宫人。
“娘娘!娘娘!”贴身心腹宫女急急的奔进春满宫内室精致的琉璃月亮门,一头扑倒在地上:“娘娘!不好了!不好了!”
丁昭容手一抖,正拿着梳头的象牙宝梳喀嚓一声断了一个齿。铜镜里花容月貌的美人俏脸一沉,回手就把宝梳重重的摔在地上:“叫什么叫!等你回来知会我消息,不知道要等几年呢!”
宫女唯唯诺诺的点头,道:“娘娘,皇上他……他又不要废太子了!”
丁昭容吓得倒抽了一口凉气,赶紧捂住她的嘴:“叫什么,让人知道,还活不活了?”
“娘娘!这事不好了,皇上说最近就要给太子大婚!娶得就是夏家的女儿!娘娘的父亲丁大人一听,气得把那几个跟的人都骂了一顿呢!”
丁昭容怔怔的坐了一会儿,咬牙切齿的道:“我还当夏昭仪死了,夏家就再没法在这后宫里出头了。谁知道他们打的是这个算盘,当小妾的姐姐给当人正妻的妹妹让路,太子元妃日后可不就是皇后吗……夏徵那个老东西,真会打算!”
宫女跪在地上膝行了几步,抱着她的腿道:“娘娘,皇上一定是故意留着夏家跟我们丁家作对的,要不然为什么下了密旨给丁大人,又收了回去呢?听说收的时候还很生气,御书房那边的人说皇上这几天都没召妃嫔侍寝,娘娘您……”
丁昭容捂住自己的心口,突而摇摇欲坠了一下。
“娘娘!”
宫女急忙扶住她,然而丁昭容没有搭理,一个隐约的可怕的念头在她心里渐渐的形成,让她全身战栗,冰冷难言。
……那天在皇后的静安堂里,那个奇怪的、为皇后出气的男孩子,其实和皇后是有几分肖像的……
不是每个人都有勇气在那个时候站出来,明明白白的端茶送客撵走皇帝……
而乾万帝对那个男孩子的态度,出乎意料的暧昧,出乎意料的……疯狂!
那种疯狂的占有欲和掠夺欲,是一个皇帝对于小玩意儿、普通弄臣伶人的态度吗?那简直就是一个男人在宣告自己的主动权和占有权!没有哪个皇帝会对自己的妾或小宠物做出这种姿态!
丁昭容手指颤抖的扶住了象牙镶金的梳妆台,脸色苍白,冷汗涔涔。是的,她不是没有见过这样的男人,前朝皇帝对皇后爱得要死要活,恨起来简直要亲手拿刀一刀一刀杀了吃了,爱起来恨不得把全世界的珍宝都堆在凤位脚下随便挥霍。那天晚上不是也一样吗?一个不满及冠的少年,乾万帝发起狠来简直要在床上把他活活折磨死,但是在那之后呢?不还是捧在手心里、含在嘴巴里、小心翼翼的藏在怀里当宝贝一样护着吗?
“娘娘?”宫女惶恐的摇晃着她,“娘娘?”
丁昭容慌忙咳嗽了一声,强作镇定:“没什么。太子拘禁期间,皇后向皇上求过情吗?”
宫女赔笑道:“皇后怎么敢去捋老虎胡须,当然是每天呆在静安堂里,念经求佛罢了。”
丁昭容点了点头,默然不语。
在她还在家里当姑娘的时候,就听她的贵妃姐姐说了,皇后不过是个深宫里白头的老宫女罢了,圣宠是一点没有的。皇上一连很多天都不见皇后的面,这是常有的事。
但是……为什么这样一个又不得圣宠又没有娘家的皇后……还稳稳的坐着她的皇后之位,连没有生育这天大的罪名,都没能把她从世间女子最尊荣的位置上拉下来呢?
皇上真的很讨厌皇后吗?
肖像皇后的少年、乾万帝古怪又暧昧的态度、无与伦比却不为人所知的圣宠、险险废立却始终岿然不动的皇后……一切明明昧昧的细节在脑海里交织开来,丁昭容猛地抓住了自己的头发,深深的埋下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