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当是完满美好的,还当是花好月圆的,还以为是捧在掌心里含在嘴巴里的宝贝,就算折腾闹脾气,却始终没有受过伤害。
大尚宫微微偏了偏头,眼神在皇帝脸上飞快的掠过,然后咳了一声,低声道:“皇上不必担忧,胡太医说了家里祖传的秘方治疗尸注很有效,再者也不是什么立刻就不好了的病,只要好好将养,总会转好的。”
乾万帝突而道:“尚宫。”
“奴婢在。”
“这么多年,多亏了你帮衬着明德,帮他管教太子、安抚皇后。”
大尚宫手一抖,慌忙放下药碗跪在地上:“奴婢知罪!”
乾万帝眼皮猛地一跳:“……你……你知什么罪?”
大尚宫深深的一个头磕下去:“奴婢只是尽心照料太子而已!绝对没有和皇上作对的意思!奴婢以为,既然身在东宫之中,便是尽心照料太子起居为事!绝对没有其他意思!……”
——为什么你们一个两个都这么怕我呢?
——我明明,没有要伤害你们的意思……
乾万帝蓦然叹了口气,疲惫而伤感。
“尚宫,”他说,“你起来吧……朕只是想,太子要大婚了,你呆在东宫多有不便……这么多年来你一头安抚太子一头安抚明德,朕也是看在眼里的……如果你愿意,朕就让皇后收你为义女,封清河公主,许嫁太子为太子良娣……”
太子良娣,日后便就是皇贵妃了。
“听明德说那个太子妃夏小姐并不是个好相与的人,你有个清河公主的封号,日后相见处处都方便。若是你不愿意,那其实也没什么,皇后收了你当义女,日后也好嫁人……”
大尚宫声音颤抖几乎不成句:“奴婢……奴婢不敢……”
“没有什么不敢的,”乾万帝淡淡的说,“朕马上就下旨,这个清帧殿里所有服侍明德的宫人,全都加升三级。胡太医医病有功,即刻起替换王君义,为太医院首席太医。”
大尚宫震悚不能言语:“皇上这是——”
“朕就是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乾万帝一字一句的道:“——这个皇宫里,谁才是他们应该奉承逢迎的主子!”
明德昏睡过去三天后,终于醒了过来。幸亏他醒了,否则连胡至诚的头都说不定要不保了。
阿醉正守在边上,三天没有宽衣睡觉,一见他醒了,立刻捂着心口直直的坐了下去:“祖宗!您可活活吓死我了!”
胡至诚也是一头冷汗,忙扶起她道:“清河公主快去休息吧,这里交给下官就好了。”
明德只躺在榻上,静静的看着虚空中漂浮着的空气的某一点,什么都不说,也一动都不动。胡至诚要给他喂药,他合上眼睛,偏过头去,没有一点反应。
胡至诚千辛万苦制成的秘传药丸融成汤剂,偏偏这小祖宗不喝,急得他恨不得掰开明德的嘴巴把药灌进去:“娘诶这位小贵人!喝个药都要请吗?命都要没了还怕什么喝药啊!”
阿醉刚站起身就一个踉跄,扑倒在明德的榻边,低声道:“公子可知道?东宫中已有传闻,手下们传来的密报,您已经被太学官谢宏阶大人点为探花了……”
明德手指一动,继而紧紧的抓住了阿醉的手,用力之大,简直就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唯一的一块浮木。
“……你……什么?”
他的喉咙被撕裂了,说话声音沙哑含糊,阿醉把耳朵凑过去:“您说什么?”
“什么探花?”
“您已经被太学官谢宏阶大人点为探花了!”阿醉反抓住明德的手:“公子,您中榜了!您可以被外放了!”
明德呆呆的望着她,半晌之后,眼底慢慢有了一点光彩的意味:“……我可以走了?”
“您可以走了!您可以外放出京了!皇后娘娘说了,让您去一个江南温暖的地方,风调雨顺的,置一些家产,买几亩田地,江南可是个肥美富饶的好地方呢……”
明德阖上眼,慢慢的唇角浮现出一点笑意,那笑容越来越大,好像他看见了什么美好、温暖而幸福的东西一样。
阿醉慢慢的给他形容:“每年春天钱塘潮,那个潮水就像是大海一样,浩浩荡荡的奔过来……您吃过江南的鲈鱼么?特别鲜香肥美,要二十文一斤呢。那边人都喜欢吃甜的,正好您也喜欢,西湖苏堤踏青的时候,可多小姐太太们去呢,花团锦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