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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灯映桃花(291)

他的指甲硬生生陷进了掌心的皮肉中,因为太用力,指缝中溢出了鲜红的血痕,然而他却毫无反应。

他知道下面会发生什么。

他知道那是什么样的痛苦。

为什么要重新经历一遍?

用尽所有代价去淡忘的屈辱和绝望,为什么时光骤转,命运弄人,要活生生地在自己眼前重新经历一遍?!

相田似乎对这种血肉模糊的事情很感兴趣,他在年轻人身遭上下打量一圈,刀锋贴在那灰白的脸上,但紧接着又移开了。

“唔,果然还是肉多一点的地方比较容易下手吧,”他自言自语道,但目光触及嗡嗡飞舞的蚊虫,不由又感到一阵兴味索然。

“弄得这么肮脏的样子,不知道还能活几天呢。”

相田随随便便选定了大腿已经被剜去一片肌肉的伤口外沿,把刀锋贴了上去。只见那刑具非常特殊,刀尖下是个锋利的勺子形状,闪烁着森寒的光;如果将刀刃刺入的话,稍微扭转刑具,就可以很方便地把整块肌肉挖出来。

颜兰玉徒劳地伸出手,然而没有用。

他是个穿越时空而来的虚影,是一个从地狱重返人间的怨魂。

他一次次试图抓住相田的手,然而一次次从空气中直接穿了过去。他发出绝望的呼喊,带着扭曲的哽咽如困兽般不甘,然而即使用尽办法都不管用。

不要……!

不要这么对我!

住手!住手!!

然而他只能目眦欲裂的,满怀愤恨的,眼睁睁看着相田轻易将刀尖刺进自己的身体,挖出一块狰狞淋漓的血肉。

颜兰玉跪在地上,痉挛的十指用力插|进头发,发出厉鬼般战栗的哭号。

“好了,回去交差吧,“相田义转身轻轻松松道。

“嗯哼。”

天迩岐志从靠着的墙壁边站起身,刚举步走向门外,突然顿了顿。

“怎么了?”相田问。

“……”

天迩岐志没有回答,而是回过头,盯着木架上因痛苦而微微颤抖、发出含混呜咽声的年轻人,表情有点疑惑。

“到底怎么了,师兄?”

天迩岐志皱起眉,静静站了半晌,才摇头一笑:“没什么……只是刚才好像听见了哭泣声,觉得有些奇怪罢了。”

相田笑问:“你听错了吧?”

“不知道呢。听起来非常惨,好像是……让人听了会很难受的哭声。”

天迩岐志似乎也觉得有点荒唐,笑着摆摆手,走出了门。

·

不知道从何时开始起,天迩岐志会经常来这栋废弃的大屋转悠两圈。

他有时跟着相田一起来,那大多是行刑;更多的时候,则是自己一个人来,就像研究什么深奥的问题一样,充满好奇和兴趣地上下打量这伤痕累累的年轻人。

有时他也带点酒,不过只是自斟自饮,似乎对腐烂和破败的气味完全不在意一样。

“这个年纪能当上东大的讲师,其实还真了不起呢。”

“天气越来越冷了,话说你家在哪里?这个季节的家乡是什么样的呢?”

“怪不得掌门要拿你炼阴阳两面魂,怎么还撑着不死啊。”

……

年轻人的身体越发*,他终日都是在昏迷中度过的。

然而天迩岐志却不在乎,他似乎从这种自斟自饮、自言自语的相处方式中找到了某种乐趣,甚至有时什么话都不说,也能愉快地待一整个下午。

“话说认识这么久了,还不知道你的名字。”某天临走时,他突然貌似有一点遗憾地,看着年轻人道。

“如果你还可以说话的话,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吗?”

年轻人双眼紧闭,没有呼吸。

只有胸膛极为不明显的微弱起伏,能证明他还没有完全死去。

天迩岐志叹了口气。

“真可惜……不知道名字的话,就不能算是真正认识了呢。”

·

冬天终于下了第一场雪,白色的雪雾纷纷扬扬,寒风卷着细小的冰渣,在窗檐间发出呜咽般的声音。

夜幕降临时,远方传来热闹的人声,烟火在夜幕中开放,映出绚丽的礼花。

牢房的铁门又开了,天迩岐志裹着厚袍,提着灯笼,拎着一壶小酒,裹着一身寒气走了进来,笑道:“今天是除夜呢。”

“新年就要到了,今天是合家团聚的日子,据说烟花要放整整一夜。”他席地而坐,为自己倒了杯酒,笑道:“呐,祝我自己新年快乐,健康长寿……你的话就不必了。”

年轻人的头微微动了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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