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见他丝毫也不着急、分明成竹在胸的模样,也不明原因地跟着放心下来,说道:“嫌沉。”
华沂七窍生烟地看了他一眼,斜睨着他的马刀骂道:“哦,几块铁片你嫌沉,你那劈烂柴的破砍刀一天到晚地抱着,就不嫌沉啦?”
长安被狼抓了一爪子,本就心虚着自己学艺不精,闻言更是颇为愧疚,老老实实地听着,没反驳,暗自决定以后要更加努力才行。
华沂见惯了大场面,此刻看着远处咆哮奔走的百兽,竟然还有闲暇摇头晃脑地叹道:“洛桐当首领的时候,风调雨顺,屁事没有,传到我手里没有两个月,搅合出了多少幺蛾子,莫非是我命硬克自己的部落?可真是……”
长安恍然大悟道:“哦,我知道了,我师父说过,你这样的就叫扫把星!”
华沂:“……”
他低头看了一眼这血葫芦似的少年,终于咬牙切齿地用力在他额头上按了一下:“你快给我闭嘴吧,死兔崽子!”
医师那里排成了长队,华沂仗着首领特权直接插了队进去,轻拿轻放地把长安按在了阿叶面前的小凳子上,半跪下来撕开他肩上的衣服,对她说道:“你给他看看伤口。”
除了阿叶,其他的医师都是糙老爷们儿,华沂本能地怕他们粗手粗脚地弄疼了长安,但他看着长安坐在那里让阿叶清洗伤口,依然不肯松开他那把同样血淋淋的大刀的模样,心里忍不住嫌弃自己是多此一举。
难道这家伙不是个糙汉子么?
华沂瞧着长安几次三番企图把水罐拿过来、直接要往肩膀上浇的不耐烦的德行,心里恨恨地想道:姑娘细细致致地伺候他,他还嫌人家手脚慢了!这不知好赖的小牲口。
可是即使是个小牲口,华沂也依然忍不住怜惜他,方才抓在手里时,他隔着衣服能摸到长安的骨肉,华沂总觉得那身骨肉长得似乎和别人不一样。伤口在别人身上,只要不死,就不显得有多凄惨,可在长安身上,华沂便感觉自己好像也跟着他一起疼了起来。
他不自在地动了动自己略显僵硬的肩膀,呲牙咧嘴,好像那也多了几道深得见骨的大口子。
第三十五章 地火
阿叶细致地给长安洗干净了伤口,又给他上止血的药。
姑娘们虽然一般都愿意嫁给孔武有力的勇士,可她们却总是更加喜欢亲近漂亮的少年人。一开始长安手里那把血淋淋的大刀叫阿叶有点犯怵,可她看见长安紧皱眉头的模样,顿时就不怕了,照顾他格外精心。
这时,她看见长安低着头,从怀里翻出了一片草药叶子,往嘴里塞去。
阿叶从小就学习草药,瞄了一眼就知道那是什么,劈手夺过来,皱眉道:“这是梭瓜叶子,我还在给你止血呢,怎么能吃这个?”
长安眨眨眼:“我一直吃这个。”
阿叶把草叶放在一边,继续小心地往他的伤口上撒药,随口说道:“现在不能吃,梭瓜叶子会让你的血流得更快,血止不住,你想让血流干净么?”
然而说完这句话,她的手突然顿了一下,借着油灯,阿叶弯下腰,仔细地打量了一下长安的脸色,颇为迟疑地问道:“你为什么要吃梭瓜叶子?是不是有……嗯,像心口疼一类的毛病?”
长安愣了一下,顿时对她有点刮目相看,他头一次见到“正常”的医师,果然比北释那个饭桶强出了几百里。
“看你的脸就知道。”阿叶给他绑上绷带,用软软的手巾擦去他脸上的血和尘土,说道,“你这个年纪的人,应该是血气充足的时候,教我认草药的师父说过,不见血色,可能是因为心口的血管太细,血流不出来,总是会胸口发闷,心口疼。”
华沂在旁边听见,吃了一惊,问道:“你还有这毛病?”
不待长安回答,他便转向阿叶:“阿叶姑娘,心口的血流不出来,难道不是洛桐的儿子那样的么?还能拿得动大刀?”
阿叶被他问得也突然拿不准了,听了这话一时愣了愣,迟疑道:“可能……也不是完全流不出来?大概总是比别人少一些的缘故吧?等我绑好伤口再给他好好看看。”
长安最怕这种犹疑不定的脸,阿叶一不确定,他就愣是从她身上看出了当年北释拿着一大把草药,迟疑着不知道该用哪个来祸害他的那模样,顿时有些毛骨悚然起来。
他实在怕死了这些混账庸医们。
华沂半跪下来,煞有介事地打量了一番长安的脸色,非常有探究精神地问道:“心里的血流不出来是怎么个感觉,和别人有什么不一样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