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张口结舌了良久,才板住宛如正人君子般一本正经的脸,声音略为干涩地说:“口头上,一般我们也不说这种……呃,这种在特殊场合才会说的话。”
“哦,不这么说啊,”南山带着一点似懂非懂的茫然点了点头,表示受教,然而就在褚桓干笑一声,一口气还没缓上来的时候,他又目光澄澈地问,“那如果我特别喜欢你的话,应该怎么说?”
褚桓当场被口水呛住,咳了个死去活来。
南山十分地困惑不解,有点不好意思地看着褚桓笑:“我又说错了啊。”
他那眼睛里是一片昭昭朗朗的光风霁月,褚桓感觉其中充分映照出了自己的龌龊。他定了定神,手心有一点酥软的麻,接过了南山的权杖和宝石——原本是镶嵌在顶端的,被南山没轻没重地连齿一起掰了下来。
褚桓端详了片刻,想起自己那有一小盒502胶:“走吧,我去给你粘一粘,镶得好好的,掰下来干什么?”
“没什么,那个没用,”南山跟着他,不怎么在意,显出一身浑然天成的土豪气质,“你要是能一直留下就好了——你会一直留下吗?”
褚桓闻言一顿,犹豫了片刻,话到嘴边,又慎重地迂回了一下:“这怎么说呢?世事无常,你说对吧?”
不好回答的问题,委婉地转个圈,大部分成年人也都能闻弦歌知雅意,多半就不会再追问了。
可是南山再一次表现了他的非同寻常。
南山直眉楞眼地问:“啊?什么意思?”
褚桓噎了片刻,思考了一下措辞,发现不管怎么措辞都是扯淡,于是也只好遵循了南山族长的说话方式,像个棒槌一样直来直去地说:“……意思是不会。”
“哦,”这回够直白了,南山沉默了一会,点了点头,似乎有点难过,好一会,他说,“我看到你送给我的书上写了一个东西,叫‘飞机’,人可以坐在上面飞到云层上,‘河那边’真的有能飞上天的车吗?”
褚桓:“有啊,有空我请你坐,飞去我家玩。”
南山:“你家在哪?”
“我家在……”褚桓话音突然一顿,他被问住了。
他家在哪呢?
他没有家,只有一个没客厅的小公寓,还有褚爱国的一处继承到他名下的房产,前者还有个没收拾走的猫爬架,后者更是很久都没人住了,他连租都懒得租出去。
那就只是房子,是财产,能叫家吗?
南山一笑:“你说了我也不知道,反正是远处对吧?我不能去,不能离开族里太远,不过以后……以后说不定等族里的孩子长大了,学好了汉语,可以跟你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他说这话的时候,有种让人不忍打破的憧憬,褚桓把煞风景的一句“外面的世界很乱”咽了回去。
他把南山让进自己的小院:“进来,我给你粘……呃?”
褚桓看见自己门口盘着一条蛇,这不速之客正像条看门狗一样,冲他吐着舌头。
第15章 现世
黑灯瞎火的发现在自己家门口蹲着一条三角脑袋的毒蛇,褚桓的心情有点难以言喻。他一直没有什么小动物缘,但凡有一丝别的活路的动物,基本都会自发地躲着他,好不容易有个追着他跑的,还是条冷冰冰的毒蛇。
也不求别的,只是好歹也来一只恒温动物好不好?
他的话音和脚步同时一顿,南山马上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当时不知道是不是褚桓的错觉,那蛇在对上南山目光的一瞬间,好像情不自禁地瑟缩了一下。
遭到了意外惊吓的小毒蛇尾巴尖一抖,仿佛是想夹着尾巴逃走,又发现自己先天不足,没地方夹。它只好把自己盘得更紧了些,一下一下吐着信子,脑袋上上下下的动,颇有些点头哈腰的意思。
褚桓木然地托了一下眼镜,心想:“蛇成精了。”
下一刻,他强大的理智又跳出来反驳:“不,是我更神经了。”
尽管这个认知让他有一点难以接受,但褚桓的理智依然在试图说服自己。
“首先,蛇是近视眼,不可能认得出人。”他有理有据地想,“其次,它那么秀气的一颗小脑袋,还要余出好大一块装它的毒腺,剩下的地方放得下智商么?”
这时,南山却一抬手把褚桓拦在身后,然后他俯身,徒手把这条天赋异禀的毒蛇给揪了起来。只见英俊的族长脸色微沉,就像拎着一条麻绳,还毫不留情地甩了甩,一点也不顾念那东西作为一条见血封喉的毒蛇的尊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