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到这,突然坐正了,仿佛是被残忍的现实践踏得无从躲闪,只好画饼充饥,绘声绘色地对几个人说:“烤肉不能直接用火,你要先弄一个‘炙子’,知道什么叫‘炙子’吗?就是一个大铁盘子,铁条一根一根地焊在一起拼成的,中间有缝,下面放炭,炭火烧热了,在铁盘上抹油,然后把肉切成小片,越新鲜约好,越薄越好——事先调汁煨进味,往铁板上一放,‘呲啦’一声——”
袁平舔了舔嘴唇,大山和小芳随着他的描述,齐齐地仰头吞了口口水。
袁平就着自己的意淫,狠狠地咬了一口那半生不熟的死面饼子,面容狰狞地咽下去:“然后把菜铺在肉上,就着肉味和油,一起烤熟,拿下来蘸上酱,夹在饼里,当然不是这种饼,要酥皮的,炸得金黄酥脆,要一口……哎呀!”
他摇了摇头,嘴里哈喇子逆流成河。
褚桓不为所动,心志坚定地吃干净手里的劣质淀粉物,一点也不受影响,还不慌不忙地借着袁平的东风,分秒必争地献了一把殷勤,转头对南山说:“你想吃吗?我也会。”
南山正听得入神,乍一听见这句插嘴,顿时吃了一惊:“你会什么?”
“什么都会,”褚桓大言不惭地吹起牛皮,“铁条做炙,切片烤肉,调酱——对了,我以前还跟着一个做淮扬菜的大师傅学过俩月的手艺,煎炒烹炸焖溜熬炖,没有不行的。”
袁平:“兄弟,你吹牛皮也打一打草稿吧。”
小芳也十分不信,诧异地说:“那你在族里这么长时间,为什么从来没动过火。”
褚桓矜持地微笑了一下,看了南山一眼,意味深长地说:“就我自己一个人,凑合吃两口得了,懒得弄,弄出来给谁吃?”
小芳闻弦音知雅意,十分给面子,不吝惜地表达自己的赞叹,然后搓着手问:“好贱人,你还会什么?”
“会的多了。”褚桓不知从哪摸出了一块木头,拿出他的短刀——这还是枉死花清理掉之后好多天,南山才从河里给他捡回来的。
短刀并不是刻刀,木头也是一截普通的糟木头,但是拿刀的人手很巧,几下就削出了一只圆滚滚的小猪,还挺像那么回事。
褚桓:“画画也会一点,各种手工会一点,会粘几只简单的毛猴,还会拿玩具发动机改装小汽车——遥控的,自己会跑。”
他早年也确实爱玩,兴趣繁多,只是后来慢慢的没了兴致,也就全都搁置了。
守山人们从没有听说过这么丰富的业余生活,齐齐地惊叹起来。
唯独被抢了风头的袁平在一边酸溜溜:“差不多行了,说你胖,你还喘上了。”
褚桓完全忽略了他,给小猪挖了两个鼻孔,递给南山:“等咱们回去,你想吃什么随便说,我都能想办法给你做出来。”
褚桓公孔雀开屏一样,不要钱似的散发着一身骚气,袁平本来习惯性地想与他一较高下,然而看了一眼周围这几个五大三粗地汉子,又不知道较给谁看。
好比一个打拳击的老对手,还没来得及分出高下,人家招呼也不打的改行去打乒乓球了,弄得他不知所措,只好猛泼凉水。
袁平:“就你那副‘跟了我,以后饿不着你’的德行,特别像过去的地主老财和新时代的厨子的综合体。”
但凡孔雀开屏,必然已经忘却羞耻,褚桓听了他这顿挤兑,脸都不红,直接将袁平的话拿做己用,对南山说:“跟了我,以后饿不着你。要是将来咱们能想办法跨过那条边界,我就把褚爱国那破房子和我的小公寓都卖了,换个有大厨房的,墙上挂一百零八本菜谱,古今中外,鲁川粤闽,争取早日把你喂成一个大胖子,省得有年轻漂亮的小姑娘惦记。”
这话说得露骨十足,大山和小芳想假装听不懂都不行,南山在一边听着,却只是笑。
“哦,对,我还有别的好处——我喜欢待在家里,每天一定回家吃晚饭,没事从来不出门鬼混,干活勤快,吃的不多,脾气好易沟通,睡着了不磨牙不打呼噜还不抢被子,居家旅行都很方便实用。”
褚桓说到这,话音顿了一下,当他不遗余力地推销起自己的时候,就越发显得十分自我感觉良好,脸上乍一没有了眼镜的遮挡,忽然显得少了几分稳重,眼尾一弯,就成了两只小钩子,几乎有了那么点眼带桃花的意思。
“诸位看,我行不行?”褚桓的目光在大山和小芳身上扫了一圈,仿佛是想要个见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