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大将军高挑“忠君”大旗,效仿一代又一代这样不要脸过来的先人们,自称“勤王之师”,宣布要去狗拿耗子地清一下“君侧”,颜甄这个耗子自然不肯让他随便拿,于是硬是咬牙切齿地从刚刚有稳定下来的意思的西北分出人手,集结兵力到了边西东边的嘉穆关,两方对峙起来。
然而这些都只是噱头,陆云舟还在设伏,施无端早已经带人偷偷离开海宁,随时关注大周山的三大教宗会盟。
顾怀阳两边兼顾竟还能游刃有余,可见有人也是天生做大事的材料,不但如此,他到了此时此地,还不忘敛财——打仗不光要有勇有谋,最关键的是兵强马壮,而兵强马壮是要靠钱来堆的。
海宁茶向来质地优良,达官贵人乃至商人员外,但凡家里有些家底,无不存上些好海宁茶待客,极品海宁茶向来是皇宫大内的贡品,市面上因为海宁动乱,商路不通,自海宁偷运而出的茶叶与刺绣思品简直卖到了天价。
知道内情的人可能会有疑问,海宁商会最大的东家其实就是顾大将军本人,他又怎会封闭海宁的商路?敢情施无端不在,顾怀阳闲来无事,便以其不同寻常的雄才大略想出了一个主意——自己打劫自己。
反正肥水不流外人田,然后使劲折腾,生生地将海宁茶给炒了起来。
国家动荡,普庆皇帝喝不下茶——因为败家败的是他自己家。
颜太傅也喝不下茶——因为他虽然遭皇帝记恨,却实打实地是个大忠臣。
乃至朝中一干为各地战事焦头烂额的将领臣工也喝不下去——国家危亡,他们忙着文死谏武死战,不敢片刻休憩。
可是四品五品六品七品的无数大人们,以及他们的三姑二舅小姨子们却是喝得下的,只要战事未波及到家门口,他们眼下最重要的事便依然是请客送礼行贿敛财。
战死和冻死的骨头不分彼此,朱门酒肉依然臭得发慌,顾怀阳心安理得地认为,将来他带兵打过去,最要紧地便是先把这些三姑二舅小姨子宰干净,在此之前,叫他们从腰包里掏一点军费,也是非常理所当然的。
且说大周山会盟,气氛极紧张,颜甄并没能直接到场,只派了他的同门邹燕来代为参加,以及颜甄的另一位同盟者,出身玄宗的张之贤也到了,朝中两大重臣同时压轴,与玄宗掌门碧潭真人,大乘教宗宗主执叶大师,并密宗的一个瞎眼婆婆广灵婆,各自带领自家弟子,齐聚大周山,商讨密约大计。
这本是不用商讨的,三大教宗之所以势力长久,就是因为密约将三者栓成了一根绳上的蚂蚱,谁都知道,眼下最好的做法便是假装密约还在,各教宗自发坚持原来的规则,虽然绳子断了,但是依然一起蹦跶。
这点非常容易达成共识,以至于三方一见面,先来一番苦大仇深地各叙衷肠,慷慨痛陈报国之心一番,然后恨不能指天发誓绝不因为密约失效而违背祖训中的一条。
然而密约……终究还是被毁了。
半崖与碧潭偷偷商议,近百年间,朝政一直是密宗的人把持,按理颜家人早该交出权柄,先前密约还在,铁律规定三大教宗不得因此发生冲突,而朝中首辅,一个教宗最多能连任两回,此时密约毕竟已经作废,颜甄又权倾朝野,万一他到时候赖账,该如何是好?
执叶大师更是张嘴闭嘴念诵经文,每日吃喝拉撒连房门都不出,也不知在屋里参什么禅问什么道,一副即将飞升的仙风道骨模样,大乘教宗教众更是或有意或无意地避开与其他两派人的接触。
大乘教宗向来超然物外,执叶大师认为,到了自己这一代,修行的时间本来便已经极少,被各种俗世所累,不得清净,眼下局势未明,密约终于不再,总算能缓一口气,往后退上一步了。
玄宗密宗借国运之时未曾与大乘教宗商议,因为密约规定,三教宗中两者达成共识便可以便宜行事,剩下一派需要服从多数人的决议。大乘教宗最讲因果,执叶大师当日听说一根木棍断成两截,一截竟打翻了山灯火,便知道当中存着不祥之意,如今密约被毁,也正暗合了那时横扫开颜怀璞发髻的另一截树枝寓意,岂非是天命么?
自觉看透天命的执叶大师正苦苦思索,如何将大乘教宗在这场动荡里保全下来,幸好密约被毁,叫他少了一道约束力。
而广陵婆和邹燕来两人凑在一起更不必说,邹燕来毕竟是密宗出身,如今又在颜甄和白离两人中间跑,心思九窍玲珑,隐隐瞧出玄宗的想法,心中懊恼,几日间,原本与他亲密无间的张之贤竟也疏远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