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天明的时候,容简靠坐在床上,闵湘趴在他的怀里才动了一动,这一晚,容简也想了很多事情,小时候的那些,现在的,还有将来的。
人生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过去的无法挽回了,所以便越发显得现在和将来的可贵。
所以,再多的苦难他都可以忍受,只要闵湘还在他的身边。
外面侍卫轻声询问着容简是否醒来,容简和闵湘才从两个人的深思里回过神来。
容简声音干哑,对外面说道,“今日怕是不能去早朝了,你让人去告假。”
侍卫应了,屋子内外便又恢复了沉静。
闵湘整个人身子都是僵的,他要从容简的怀里退出去,容简放开了他,又替他揉了揉胳膊,轻声问,“和我回去好好睡一阵,好吗?”
闵湘依然有些呆愣,过了一会儿才说,“我不想动。”
容简叹了一声,道,“那就在这里睡一会好吗?”
闵湘翻身躺在了床上,他知道如果不是容简在这里,如果他还如以前一样养家糊口便已经非常艰难,又如何能够有这么多的忧思来伤怀当年的事。
但是,放不开便真就放不开。
容简下了床,将闵湘身上的被子盖好。
容简出了卧室,在外面和闵长清遇上,闵长清见容简脸上神色些微憔悴,说道,“我大哥,他如何了?”
容简道,“他现在才躺下。让人准备点粥,让他吃点吧。”
闵长清嘴唇翕动,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最后只得什么也没说,开了正屋大门,去让桂子做点粥,容简去稍稍做了洗漱,让侍卫们换了班。
桂子做的早餐不赖,但是容简也实在吃不下什么,喝了两口粥便放下了。
闵长清要去温华园,出门前进闵湘的房间里看了看他,闵湘正靠坐在床头,容简端着粥让他吃点,闵湘同样只是吃了几口就实在吃不下了。
见到闵长清的时候,他才强打起精神和他说了两句话,无非是说他工作不要太辛苦。
闵长清一一应了,才离了家去做事。
容简让闵湘躺着睡会儿,闵湘虽然躺着,但是哪里又睡得着。
容简便也陪着他躺着,从他身后搂着他的身子,伸手捂住他的眼睛,轻声说,“睡吧,睡一会儿就好。”
容简的手掌宽大温热,骑马握剑而带上的茧子磨在肌肤上,却让闵湘的心底有了一丝安心放松,慢慢地才睡过去了。
睡着时是在三水巷子里的房子里,醒来却是在王府里的卧室里。
想来时间已经晚了,床帐低垂,看出去,房间里光线已经昏暗了,还没有掌灯,淡淡的香气从香炉里散出来,床褥柔软,被窝暖和,安神香让他神经放松,头总算没有之前那么痛得像是要裂开了。
虽然头痛好多了,但是身子依然没有力气,想要从被窝里爬出来也有些困难。
房间里没有人,他不得不唤了一声丫鬟水绿,外面进来了人,却不是水绿,而是小如儿和容汶英。
小如儿跑到床边来,撩起床帐,目光殷殷地看着闵湘,“爹爹,你醒了吗?义父说你病了,让我们不要吵你。”
闵湘看着小如儿,不知为何,一直发干到有些痛的眼睛却突然一热,他从被褥里伸出了手,“乖儿子,你让爹爹抱一抱。”
小如儿愣了一下,蹬掉了脚上的鞋子,就爬上床去了。
容汶英站在床边看着两人,眼里也带着些担忧。
闵湘将小如儿抱在怀里,手轻柔地抚摸他的头发,大半年了,小如儿的头发已经长长了,早到了肩膀长度,摸在手里,软软的。
小如儿担忧地看着他的爹爹,“爹爹,你难受吗?痛吗?”
闵湘对着他露出一个虚弱的笑,“没有。”
小如儿将闵湘抱住,很是老成地说了一句,“但是我知道你不高兴。小如儿又做错事情了吗?”
闵湘轻轻拍抚他的背脊,“没有,小如儿一直很乖。”
小如儿目光灼灼地看着闵湘,还在他的脸颊上亲了一口,“那爹爹不要难过了好不好。”
闵湘几乎哭了出来,他总算明白,当年父亲为何要费尽心力将他换出去,为了防止别人彻查不惜以家里女眷的性命为代价。
父亲当年如此爱重于他,他却终究只是苟活着,既无法恢复吴家的荣耀,也无法背负起当年那么多条人命。
他愧对于他的父亲。
他又想到父亲写给他的那封信,让他只要活下去,能够平平安安一生就好的信。
他想,也许他父亲早就想过自己是做不出一番大事业来的人,也许他父亲早就想过他可能会知道当年事情真相会承受不住,所以才说让他只要平平安安活下去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