沥青安分地待在收魂囊里,几乎不说话。
他养成了记账的习惯,炼多少,卖多少,欠别人多少,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吃一堑,长一智。
不管他和靳重焰是否会冰释前嫌,至少,这一课他学得惨痛,刻骨铭心。
走走停停,慢慢到了天梯山周边一带。
熟悉的山色勾勒出几分昔日情怀。刚来天梯山的情景,远上通天宫的情景,黯然下山的情景,在碧霄山建府的情境,历历在目。
本以为这段过往有太多的屈辱与懊悔,会让他不愿回想,可是真的想起,倒有大半是美好的回忆。
想着去天梯山之前,靳重焰与他在水边歇脚。
靳重焰对着水面整理自己的头发,怎么梳都不顺心,还是自己看不下去,怕他把头发都扯光了,就顺手帮他梳了个髻。太久没有动手,梳完才发现是歪的,本想拆了重梳,靳重焰却觉得好看,还美滋滋地说:“古有斜帽风流,我这是斜髻亦风流。”
为了给通天宫的人留个好印象,刘念特意提早给靳重焰准备了一身衣服。做之前是量过的,做好后也极合身,月白色的,清清爽爽,俊雅如兰。可是到山脚换上的时候,竟有些穿不上了,肩膀和胸都绷得很紧。
刘念看他憋气辛苦,不忍道:“还是穿藏青的那一身吧,衬得你肤色白。”
靳重焰却像跟衣服杠上了,一定要穿这一身。
刘念拗不过他,只是沿路注意着衣服,果然,到了半山腰,离通天宫大门还有十几丈的地方,他肩膀后面那一块就开线了。
看靳重焰欲哭无泪的表情,刘念想笑又不忍笑,让他把衣服脱下来,躲在石头帮他缝补。
通天宫弟子上下往来,看到两人躲在石头后面鬼鬼祟祟,都好奇地探头。
他被看得满脸通红,尴尬地被针戳了好几下,倒是靳重焰一脸坦然,盘膝而坐。
后来,刘念问他,被人看到自己穿着中衣,不尴尬吗?
靳重焰疑惑地反问,他们修为比他低这么多都不尴尬,他为何要尴尬?
当时不觉得,现在想想,那时候的靳重焰已经发愤图“强”,只他还在那里斤斤计较着怎么样才能做出一件靳重焰用得上的法器。
既然到了天梯山附近,刘念也不急了,准备先上碧霄山看看自己旧日的洞府。
原以为自己自爆金丹,一定会将洞府炸得面目全非,谁知到了地头,发现洞府大门好好的,门前被拾掇得很干净,还种了不少奇花异草。大门上方挂着一块匾额,却是当年被靳重焰嫌弃的那个府名。
极焰府。
他至今都不知道为何靳重焰会劈掉那块匾额,就像他更不知道为何现在又会被挂上。
毫无疑问,会挂这三个字的也只有靳重焰了。
门口下了禁制,刘念只能在外面转转。他看了会儿,正要走,就听到身后传来困惑又激动的声音。
“阿……念?”
刘念回头。
靳重焰提着刚晒好的被褥,一脸无措地看着他:“你怎么会在这里?”似是想到了什么,眉毛一竖,“袭明对你不好?不弃谷出事了?”
刘念道:“我想回来看看。”顿了顿,轻声道,“想你了。”
被褥从怀里跌落,靳重焰大步上前,抱住刘念,贪婪地呼吸着他的气息。
刘念尴尬地拍拍他。一路风尘仆仆,他还没有洗漱。
靳重焰说:“我带你进去坐坐。啊,不是,是你请我进去坐坐吧。”他推开门。洞府被拾掇得很齐整,茶几、花几、桌椅、软榻、字画……一应俱全,看着不像修士的洞府,倒像是大户人家的宅院。
靳重焰捡起地上的被褥,用手拍了拍,抱在怀里,一手拉着刘念入内:“你瞧瞧,哪里不好的,我再置办。”
刘念道:“都好。”
靳重焰将被褥往软榻上一放,熟练地叠好,放进柜子里:“山里头潮,要经常拿出去晒晒。”顿了顿,对他笑道,“差点忘了,这还是你告诉我的。”
刘念道:“你回通天宫了吗?”
靳重焰道:“还没。我想先把这里收拾好,下次回来,又不知道是何时了。”他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刘念,等刘念看过来,目光又避开了。离开刘念,他是下了很大的决心的,可是一回碧霄山就后悔了。那个人曾经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被逼自爆金丹,这个噩梦如影随形,刘念在跟前的时候还好,人一不见,恐惧的像乌云一样罩着他,让他的世界一片黑暗。
可是他不得不强忍着将人找回来的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