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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戟(86)

祝万枝改口道:“我把它一把屎一把尿地拉扯大……”

张雨泼在他右后方道:“那活儿一直是我干的。”

祝万枝挂不住脸,怒斥道:“没规矩,以后总镖头讲话,你们统统闭嘴!”继续眼巴巴地看着慕枕流解说,“慕大人,我这马极其温顺乖巧……”

“多谢。”慕枕流翻身上马,看着哑然的祝万枝微微一笑。

祝万枝被他笑得心头一颤,暗道:如此人品,怪不得夙沙不错视他如禁脔。

想到这里,他又有些担心:“夙沙公子一人留在平波城,不会出什么变故吧?”

正看着盛远镖局诸人打打闹闹的慕枕流闻言脸色微黯:“既是不同路,早晚要分道扬镳。”

他这么说,祝万枝也不好再问,招呼诸人上马,顺着山路,继续往前。

马队踏着夕阳余晖来到一座破败的山庙里。佛像积满灰尘,丁有声从角落里拿了块布,不声不响地擦起佛像来。

胡秋水对慕枕流解释道:“别看老丁头发长,他心里住着个和尚。”

慕枕流道:“心中有佛,便是出家人,头发长短倒是不甚要紧。”

丁有声眼睛一亮,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那一眼里颇有些惺惺相惜的意思。

张雨泼和桑南溪都是熟手,很快将地方打扫干净,生火煮水。胡秋水说出去捡野果子,慕枕流本要跟随,见他们互相使眼色,就知道捡野果子只是个名头,想必是探查周围的环境去了。他不会武功,便安分地待在原地不添乱。

水很快煮好,慕枕流跟着祝万枝等人喝了一杯暖了暖身子。

祝万枝道:“天越来越冷了。”

桑南溪道:“是啊,快过年了。”

树枝被火烧得噗噗响。

祝万枝突然笑起来:“我们这里除了老张之外都没有成家,在哪里过年也是一样。”

张雨泼道:“我不回去,婆娘只会高兴不用伺候人!”

祝万枝哈哈大笑起来:“谁让你睡觉时鼾声如雷,我们几个都受不了,更不用说嫂子那样娇滴滴的大小姐了。”

张雨泼恨恨地嘀咕道:“嫁进张家就是张家人,还惦记着以前那些绣花枕头呢。”

桑南溪道:“你这词用的真像是曹植读李白的诗,不伦不类。”

慕枕流笑道:“曹植遇李白,或许是惺惺相惜。”

桑南溪不满道:“关公遇秦琼是惺惺相惜,曹植遇李白又惺惺相惜,这些武将文人还能不能有点儿矜持和高傲了!”

祝万枝等人大笑。

慕枕流忍不住也笑了起来。

祝万枝和桑南溪的笑声戛然而止,随后是张雨泼,丁有声从头到尾只是扯了扯嘴角,他们都看着门口的方向,面露奇怪的表情。

慕枕流收敛了笑容,慢慢地砖头。

胡秋水空手进来。

她身后,跟着一尊门神一样的人物,个高,面黑。

“夙沙公子?”祝万枝等人站起来。

慕枕流最后一个慢吞吞地站起来,冲着来人微微一笑道:“谢岛主。”

谢非是跨过门槛,一步步地走进来。

明明还是同样的两个人,却不再是夙沙不错和慕枕流,而是天机阁主方横斜的师兄与凌霄阁主沈正和的门生。

张雨泼忍不住打破两人无意间制造的沉寂:“谢岛主?哪个谢岛主?”

桑南溪踢了他一脚。

祝万枝见张雨泼还要说话,又瞪了他一眼。

丁有声轻轻地开口:“天下间坐拥一座岛的人本就不多,姓谢的更少,我只知道一个。”

桑南溪道:“我也只知道一个。”

“我也……”张雨泼顿了顿,声调怪异地叫起来,“东海逍遥岛,谢非是?!”

谢非是在慕枕流对面的墙边坐下,从腰间接下一个酒囊,仰头喝了两口,然后靠着墙闭上了眼睛,似是睡了。

胡秋水走到祝万枝身边,可怜兮兮地说:“我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跟上来的。”

祝万枝叹气道:“谢非是若想跟一个人,那个人除了被他跟着之外,没有任何办法。”

胡秋水盯着慕枕流道:“他真的是谢非是?”

慕枕流扬起嘴角,笑意淡得看不出来,道:“他没有否认。”

破庙漏风,到了夜晚,山风刺骨。饶是祝万枝给了慕枕流一块羊毛毯子,他仍是冷得发抖。

谢非是睁开眼睛看了他一会儿,从怀里掏出几枚碎银子,分别朝躺在地上几个人的昏穴打去。胡秋水、张雨泼、丁有声先后中招。桑南溪本能地避了一下,没有完全避开,却在昏过去之前瞪了谢非是一眼。唯一避开的是祝万枝,他在地上打了个滚,警惕地拔出了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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