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徒拆信念起来。
他说的是西羌语,对端木回春来说无异于天书。
教徒念完,小心翼翼地看着姬妙花的神色。
姬妙花支着腮,面色一如往常,只是用手指往桌上点了点。
教徒将信放在桌上。
姬妙花道:“烧了吧。”
端木回春默不吭声地点起火烛,然后拿过信,用烛火点燃一角,然后放在地上,看着火光渐起又渐落。他的动作虽不迟缓,但是做的时候眼睛一直盯着信的正面,反复将信正中那一句的字形默默记住。适才那人念信时,头一句他记住了几个音,虽不知是否记到了重点,但聊胜于无。
姬妙花突然道:“亲亲,好无趣啊。”
端木回春趁机道:“既然如此,孙隐先告退了。”
“啊?”姬妙花正要反对,端木回春已经抢先一步从房中退出,径自回屋。
到了屋内,他不敢怠慢,用茶水在桌上反复默写记住的信中字形,直至确定牢牢记住之后,才用手将桌面的水渍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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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爱不释手(七) ...
用完午膳,将近午时。
端木回春送完碗筷从厨房回古园的路上,心扑通扑通地跳着。只要他的双脚没有踏出圣月教大门之前,一切就还存在着变数。
他踏入古园,抬头便见姬妙花摇着侍女扇从里头走出来,肩上负着一只厚厚的包袱。
端木回春心头之石落下一半,快走几步上前接过姬妙花手中的包袱道:“峰主稍等。”他又回房拿了自己准备多时的包袱一起背在身上,才出来道:“峰主请。”
姬妙花笑道:“呀呀呀,亲亲真是积极啊。看来亲亲很期待与我展开一段只有你和我的幸福生活。”
端木回春道:“我是怕启程晚了,错过宿头。”
姬妙花道:“这样啊,不如明天再启程?”
端木回春手指一僵,却极力平静道:“但凭峰主做主。”
“呀呀呀,我开玩笑的,亲亲不要生气嘛。”姬妙花用扇子挡在额头上,看了看天色道,“日头白花花的,这个时候启程一定很热吧,真是辛苦啊。”
端木回春生出一股奇异的感觉,好似他这句话是对别人说的,而非对自己,因为有种古怪的幸灾乐祸的味道。
姬妙花终于抬脚上路。
两人慢慢悠悠地穿过假山,慢慢悠悠地越过小桥,又慢慢悠悠地沿着小河逛完整个圣月教,端木回春忍不住开口道:“峰主。你准备何时真正动身?”
“亲亲啊,难道你不留恋圣月教么?”姬妙花脚步一转,总算朝大门的方向行去。
端木回春道:“峰主不是每年七月都会来圣月教?”
姬妙花闻言,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道:“呀呀呀,亲亲要跟我一起来么?”
端木回春道:“全凭峰主做主。”
姬妙花伸手轻刮了下他的脸颊,又飞快地缩回手道:“亲亲要记住这句话哦。”
端木回春低头,不发一言地跟在他身后。
七转八弯,大门终于在望。
端木回春回头,果见十几丈长的瀑布在远处飞流直下。想起自己初进圣月教的心情,与此刻实在是天壤之别。
门旁有两个教徒守着,朝姬妙花行完礼,便合力推动旁边的磨盘。
大门迟缓开启。
阳光在夹缝中挤进来,照在端木回春脸上,热辣炽烈,却无比真实。
门缝打开了一丈余宽,能容七八人并肩而过。
一个教徒牵着两匹马出来,一白一黑,神骏非常。
姬妙花脚尖一点,轻飘飘地落在黑马身上。
那教徒讶异地看着他。
姬妙花笑嘻嘻道:“我觉得亲亲更适合白色啊。”
端木回春的确喜欢白色,但他绝不会向姬妙花承认。何况此时此刻,他最挂心的是如何拿到解药回去,马的颜色显然不如马的脚力来得重要。
他翻身上马,转头见姬妙花已经驾着马悠悠然地去了,连忙夹马腹跟上。
圣月教的大门在身后隆隆响起,直到合上。
端木回春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
高门屹立,却被夹在天地之间。
……
这不是做梦,竟真的出来了。
他抓着缰绳,难掩欣喜。
赶路难免沉闷。
两匹马错开半个马身,一前一后不疾不徐地行在道上。
端木回春借欣赏沿途景色,关注着四周动向。
姬妙花自上马之后,便沉默至今。
一个聒噪的人突然沉默和一个沉默的人突然聒噪同样让人不安。尤其在这种时候,过度的沉默只会让人对四周的变化更为敏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