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陶叹了口气道:“快过年了,我去吩咐郝果子办点年货。这是我们在谈阳县过的第一个新年,怎么都要办得热热闹闹才是。”
陶墨此时又羞又愧,又心灰意冷,胡乱点点头,便回房闷头睡下。
他身子还没养利索,心中又苦闷,到傍晚便又烧起来。
郝果子想起上次大夫开的药还没吃完,便煎了一副给他喝。
喝完之后,陶墨又昏昏沉沉地睡过去,至第二天,烧又退了,但人始终没什么劲头,只是歪歪地躺在床上,也不想起床。
老陶暗悔昨日说得太过。
日子如此过了六日,陶墨终于从床上下来,正赶上卢镇学登门。
郝果子和老陶合力将陶墨裹得严严实实之后,才让他去见客。
卢镇学一见他,不由意外道:“大人怎的消瘦了?”
陶墨摆摆手,“水土不服罢了。”
“我知道本地几位医术颇高的大夫,可需引荐?”
“多谢了,不必。”
“大人乃是谈阳县父母官,一举一动皆关乎谈阳县生计,还请多多保重。”他言辞恳切,好像全然不记得上次曾拂袖而去。
陶墨懒懒地点头。
“其实学生此来,乃是来邀请大人参加明晚梅花宴的。”卢镇学从袖口中掏出帖子,恭敬递上。
陶墨疑惑道:“梅花宴?”
卢镇学道:“谈阳有三宝,其中之一便是梅花开得好。大人初来谈阳,不可不赏。”
陶墨不大想去。
卢镇学看出他的心思,忙道:“大人上次不是想要见见一锤先生的高徒吗?”
陶墨心中一动,想相信又不敢相信地问:“他们也去?”
卢镇学笑而不答。
陶墨想起之前老陶的话,狠狠心,摇摇头道:“那还是不去了。”
卢镇学讶异道:“为何?”
陶墨道:“我还没有做好准备,暂时还是不见他的好。”
卢镇学显然误解他的准备,心中诧异地想:难道我低估他了。他见一锤先生的高徒难道是为了立威,而不是原先所想的溜须拍马,拉拢关系?可是为何他要针对一锤先生,放过老师呢?林正庸在谈阳的名声和影响力均不逊于一锤先生啊?难道说,他想各个击破?
他想着想着,便觉得陶墨懒洋洋的背后竟藏着深不可测的心机,连端茶的动作都有几分莫测高深。
“可是学生已经将大人会莅临的消息散播出去了。”卢镇学故作为难,“我以为大人定会给我这几份薄面,不想竟是我自作多情了。”
他这么说,陶墨倒不好太不近人情,“那我便去稍坐片刻吧。”纵然不能亲近,看看那人也是好的。
卢镇学心中大喜,面上不动声色懂道:“既是如此,那么明日学生便在寒舍恭候大人大驾光临。”
6、新官上任(六) ...
事情说定,卢镇学便起身告辞。
陶墨送到门口,想了想,转身将这件事情告诉正在算账老陶。
老陶听完他的叙述便皱起眉头道:“那个卢镇学,怕是来者不善。”
陶墨讶异道:“为何?”在他看来,这个卢镇学应是他在谈阳县第一个结交的朋友。
老陶道:“一山不容二虎。林正庸的门下又怎么会将你积极引荐给一锤先生的门下?”
陶墨道:“那他要如何?”
“就是不知要如何。”老陶沉吟道,“去还是要去。但正如你说的,小坐片刻就回来。莫要与其他人发生纠葛。”
陶墨想到顾射,心头一热,但看老陶仿佛洞悉一切的眼神,随之一冷,讷讷道:“能有什么纠葛?”
“没有便好。”老陶知他又病了一场,不忍再逼他,岔开话题道,“县官虽是小官,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县衙下辖三班六房,你若是无事,下午便去与他们打打交道,日后办事也好方便差遣。”
陶墨连忙应是。
老陶道:“那位崔典史你已经见过了,若一会儿再见到,切莫忘记多多亲近。”
陶墨又应下。
老陶见他病歪歪的样子,心中不大放心,但府中事务杂多,又委实放不下,只得退一步道:“我让郝果子跟着你,你若有什么事不明,只管差他来问。左右离得不远。”
陶墨听他不去,心中有些紧张,“要不改日再去也成。”
“少爷,我终究有一日要死的。”老陶面不改色道,“难道少爷等我死了,便不做官了?”
陶墨大惊失色道:“你莫要如此说。我知你不会轻易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