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又屈起一根手指。
“再次,想想协会给了你什么。生意互惠,是财脉也是人脉;教你石补,连个教学费都不收。虽然不能补出个长生不老,但希望你知悉,自古以来,协会有老死的、作死的,从来没有病死的。你要说它图什么,我也不清楚,我琢磨着,像那种文化遗产,是一种传承,它就希望人石交流这种事儿不断绝。”
“所以,当然是优胜劣汰,不行就换。你可以说这样不近人情,但事实摆在眼前,‘人石会’存续至今,从未老迈,就是因为它注的都是最新鲜的血液。39、69、99为什么能一直保号,就是因为无可替代,好比69号,水下作业太强了,想换也换不掉。”
“综上所述,你勇擒什么戏服女人受伤,协会可能会感激,可能会包你医药费,但绝不会为这个纳你入会,老实又善良就更扯了。陈兄,哑口无言了吧,还是坚持不说?”
陈琮笑笑,一脸的“对,我就不说,你能把我怎么样吧”。
颜如玉也笑:“行,你可别告诉我,我总有办法知道。”
***
傍晚时分,梁婵来找陈琮,说是阿喀察有个周末夜市,这两天正赶趟,想拉他一起去逛。
陈琮对这邀约有点莫名,但还是答应了。
一来他心里有点烦,确实想出去走走;二来,颜如玉对他放完狠话之后,看他的目光,就总像在看渣男——大概是因为他给陈琮讲了不少事,陈琮却始终不尽不实,让他觉得太亏了——这目光,陈琮实在有点难顶;三来,梁婵是个漂亮又讨喜的姑娘,他也找不出什么理由拒绝。
梁婵也是没办法,这是梁世龙交代的事,说三老已经正式邀请陈琮入会,但他态度含糊,始终没表态,让梁婵去探探口风,还强调要“不经意一点”、“别做得太显”。
总不能去人房间探口风,阿喀察又是个小地方,梁婵在网上找了又找,才搜到这么个夜市当由头。
……
陈琮一进夜市就觉得眼熟,顿了顿想起来,他在这条街上逛过,还买过煤精。
原来到了周末,路两头会设卡、禁止车辆通过,而原本走车的主街上,满布各色小摊,虽说没大型旅游景点热闹,但也颇具地方特色。
逛了没多久,陈琮突然发现,他买过煤精的那家店,被烧了。
可能是怕影响市容,店面处蒙了好大一块塑料布,但边角露出的烧得漆黑的墙还是明明白白昭示出发生了什么事,陈琮打听了一下,得知老板这些天都住在店里,昨晚上可能是肚子饿,半夜起来煮夜宵,不慎走火,人也被烧伤、进了医院。
这都什么事儿啊,再想起姜红烛、陈天海,陈琮难免有点郁郁。
梁婵走在他身边,满心怏怏,这一路上,她各种跟陈琮说话,一会让他吃小吃,一会让他看新鲜好玩的,他都有些心不在焉——平时,都是别人约她出来、使劲浑身解数逗她,现在,她这么卖力,都没得个笑脸。
在一处小吃摊头前,梁婵终于忍不住了:“你是不是对我有意见啊?”
陈琮一愣:“啊?”
梁婵委屈:“我跟你说那么多话,你答得都有一搭没一搭的,我还给你讲笑话了,你笑都没笑一个。”
她还讲笑话了?陈琮完全没印象,可能当时一直在想煤精店老板的事吧。
他有点过意不去,赶紧笑了一下。
不笑还好,这一笑,梁婵更气了:“不想出来逛明说,这么敷衍算什么事,你自己逛吧,我不在这碍事了。”
说完,掉头就走。
陈琮意识到得罪人了,赶紧去追,才追了两步,蓦地停下。
他看见那位肖小姐了。
她站在不远处,一条连着主街的小巷口,夜市的光恰恰照亮巷口的边缘,她只半边身子探在光里,另一半隐在暗中,正意味深长地看着他,目光接上,她笑了笑,眼神往巷子内略作示意,又退了回去。
这明摆着是让他过去。
这可是姜红烛那头的人啊,陈琮深吸了一口气,顿了顿,穿过人流,来到巷子边。
他第一次这么清楚地看到她。
她倚着墙站着,还穿那件风衣式的长棉服,厚底圆头的长靴,换了顶钩针的白色八角帽——她可真爱戴帽子,没见过几次,已经换几顶了——手里还抱着一盆白色的蝴蝶兰。
她斜乜了他一眼,大概是对他脸上的表情很不满意,冷哼了一声:“怎么了?对着边上的姑娘笑得花红柳绿的,见到救命恩人,就这表情?不给我也笑一个?”
第28章
陈琮差点笑出来。
倒不是真的为了给肖芥子笑一个, 而是,她委实有点好笑。
主要是因为她抱的那盆花。
花没问题,花盆一言难尽, 那种中老年花友偏好的八角瓷花盆, 还特爱在每个瓷面上绘制花花草草、写上几句人生箴言。
正对着他的那个瓷面上写着——
静心又美丽, 常笑少生气。
原本她这个出场, 来得很突然,又身处幽暗的小巷, 神秘感和压迫感拉满, 陈琮过来的时候,多少有点发怵, 一看到花盆, 就只剩下想笑了——又不能笑, 一过来就对着恩人哈哈捧腹, 这不二百五吗。
所以, 只能憋着。
为了转移注意力,他清了清嗓子, 主动开口:“找我有事啊?”
……
肖芥子还真不是来找他的。
睡梦惊魂,不是不后怕的, 她需要给自己补补,所以计划进城吃顿好的、买盆花, 以及最重要的,把姜红烛晾半天。
小地方, 鲜花店还有几家, 专门卖盆栽的实在少, 好不容易在夜市找着一家, 可选也不多, 店主听说她想修身养性,极力向她推荐店里最后一盆蝴蝶兰:“这花好养,兰花嘛,高贵又优雅,跟美女你的气质非常搭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