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肉骨樊笼(309)

没错,是矿脉,和田玉矿脉。

早几年,他在青海一带收货,被热情的卖家带去过山矿现场:那种4000米海拔以上的矿区就是这样,大型设备上不去,要靠矿工人力开凿、人肉背负。

开凿就是朝着山壁硬挖硬铲,有幸砸到质地不一样的矿石,怀疑是矿床或者矿脉,自然要继续深挖,通常就会凿得如狗啃一般、崎岖无章。

眼前这个矿脉,非但是玉脉,而且是罕见的黑白流杂。业内的认知,黑白双色的和田玉,黑色是因为受了水银沁,但这一处的显然不是。

陈琮胸口起伏得厉害:“芥子,你看到了吗?”

魇山居然藏玉脉,这是一座玉山啊。

肖芥子也看见了,事实上,陈琮站得还是太近了,她这个距离看刚好:这条玉脉是从洞顶开裂、出露,一路延伸往下的,上头太高,无人拓凿,越往下,拓凿得越多、越宽,纯白的玉色中夹着一抹漆黑,像王座之后拉开的巨大帷幕。

而刚好,那尊蛛网上的塑像就置放在这玉脉帷幕的中央。

所以,这塑像,这蛛网,在这个角落安置不是没道理的,肖芥子甚至觉得深有寓意:帷幕拉开,魇神是自帷幕内徐徐露面、隆重登场的。

就在这时,神棍忽然兴奋地指另一个角落:“看那,有石碑!那么四四方方的,上头还有字,肯定是后人立的!”

肖芥子嗯了一声,松开神棍的手:“你去看看吧。”

神棍没有留意到她语气的疲惫,亢奋地嗷了一声,小跑着过去了。

***

肖芥子太累了,前方几米开外,她能看到好几个黑影在鬼祟爬行,接下来,该会不断往她身上猛撞了吧。

她就地坐下,闭上眼睛,慢慢地放缓呼吸。

陈琮和神棍都很关心她,但他们帮不了她,有些罪、有些苦、有些坎,只能自己、陪着自己生熬。

被“点香”之后,她就没歇过,一直在剧烈运动,心跳也一直过速,毫无疑问,这些在某种程度上加剧了毒发。

她得慢下来,能争取多一分、多一秒都是好的。

呼吸继续放缓,她默念着、跟自己说话。

——肖芥子,别慌,稳住了,慢一点,再慢一点。

——你是肖芥子,不是其它任何人,也不是什么牵线木偶。

——结果不好也没关系,尽力了。

——最后的目标就是体面一点,死到临头还要发疯,多难看。

有人过来了,是陈琮,挨着她坐下,伸手握着她的手,一声不吭。

挺好的,不说话挺好的,说话太耗力气了,她不想说话。

不远处传来神棍的声音:“真的哎,是后人立的,记载魇女的由来……不是,记载魇女怎么挑选,都是凿刻上去的,繁体,你们要不要过来看看?”

陈琮回了句:“你说就行,我们听着呢。”

……

神棍蹲跪在地上,举着手电,一列一列,看石碑上的刻字。

非但是繁体,还是古文的,文采不咋滴,动不动之乎者也,酸腐得让人难受,用词也过于晦涩——亏得自己这么多年来研究各种古怪事,啃了许多古时候的文本,连那种木简上记载都搞过,这要换了别人,未必看得懂呢。

他很艰难地、磕磕绊绊转译,也同时加进自己的见解。

“说是上古的时候,先民敬奉魇神,那肯定得配一个专门供奉魇神的人啊。那时候母系社会,女性的地位很高,你想想木鼓都是母鼓更大……所以叫魇女,都是女的。我懂了,这个魇女啊就相当于是庙的主持,或者女神的巫女、祭司一类的人物。一般认为,没魇女在,进庙大凶,会有血光之灾。”

肖芥子不觉晃神:红姑那一次,等于是中了这条吧,没魇女在,大凶,果然有血光之灾。

“所以魇神庙一直是有魇神的,相当于守护者。起初就是在附近寨子的女娃娃里挑选,满十四岁的女娃娃,咦,为什么是十四岁,法律不是规定十八岁成年么……”

陈琮提醒了句:“那是古代,古代成年早,十三四岁就结婚了。”

神棍恍然:“哦,对,对。女子十四而天癸至,算是正式有明确的性别特征了……满十四岁的女娃娃,都会到魇神庙来,从魇神的来处凿取一块神石……”

肖芥子感觉陈琮往她掌心塞了什么硬物,棱角锋锐,还没来得及发问,陈琮低声解释:“这是刚刚在玉脉底下捡的,散落了不少,有黑色、白色,也有黑白双色。你的那块玉,八成也是姜红烛在这儿拿的。”

那一头,神棍又念叨上了:“来处,魇神来处……哦,这里的推测是上古先民也不认识什么矿脉,他们就是看这裂开了一道缝,玉质又特别细腻、稀罕,跟外头的石壳截然不同,就揣测魇神是打这里出来的,魇神来处嘛……”

肖芥子没吭声,她只静静听着,死死攥紧手里的碎玉,尖锐的棱角戳进掌心,温乎乎的血自指缝溢出,这样挺好,疼一点,就会清醒一点。

“凿取神石,说是要日夜相伴,晚上放在枕头底下,时日一久,魇神喜欢谁、选中谁,就会在她的梦里现身,现身的样子,就是女人头蜘蛛身。事实上,这个塑像也是根据魇女的描述才塑出来的。”

“被选中的这个女娃娃,就是魇女了。确认之后,还得有仪式,魇女入洞,拜谢魇神,从此就和魇神庙绑定在一起,也受人供养……”

陈琮心念一动:“上头有没有说仪式怎么进行?”

肖芥子进洞有一会了,身上毫无反应,魇神还没“开眸”,会不会是因为,他们没有举行仪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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