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芥子沉吟了会,郑重其事:“那,我就委托你,想办法把我带出去吧,生拉硬拽、打晕打趴,随你的便。我不能大老远地跑来,把自己给跑丢了。”
说着,她拉开裤兜的拉链,从里头掏出一张折着的纸,伸手蘸了点肩上的血,摁了个指印递给他:“喏,给你,你有授权。真到了那时候,大胆下手,不用犹豫。”
陈琮接过来,忽然觉得这场景熟悉,他和肖芥子之间,都说不清定了几次契约了。
这不是一张白纸,他注意到,有曲绕的字痕从另一面透出。
“这是什么?”
肖芥子不好意思地笑:“就是我画的设计啊,还以为很特别呢,后来上网一搜,古代就有同款了。”
意兴阑珊,本想扯了扔掉,转念一想,好歹是人生第一幅作品,敝帚自珍,所以折好了留着、当个纪念。
不远处,花猴向他俩喊话:“还要聊多久啊?要么,包好了伤再继续?”
***
陈琮拄着木棍过来的时候,才看到坐在一旁的廖扬和晓川。
之前他太着急了,只顾着和肖芥子说话,完全没注意到有别人,此时陡然警醒。
他停下脚步,问了句:“你们怎么会和陈天海在一起?”
晓川没什么表情,自顾自在那舔咬指甲,廖扬回了句:“遇到的呗,这魇山才多大点地方,不是你遇到我,就是我遇到你咯。”
这话倒没撒谎。
陈天海是昨儿后半夜、幽灵般摸进他和晓川藏身的茅草屋的,也算是一种“遇”吧。
不请自入,又是个生面孔,廖扬情急之下差点操刀,但陈天海说了两句话。
——别紧张,大家自己人。
——你们俩这共石,出状况了吧?
当然出状况了,否则也不会大老远地跑到魇山来啊。
……
“春焰”不排斥共石,毕竟当年收到的飞鸽传书里写得明白:共石,那是脱此樊笼的不二法门。
只是创建“春焰”的,都是当初被“人石会”驱逐出来的货色,先天欠缺,各方面都差人一头。不然,当年也不会挖空心思派什么卧底、去魇山偷师。
养石尚且在及格线,“共石”这种高难度的活儿,自然就更少触碰了。
近些年,以戴天南、徐定洋等为首,颇出了几个有能耐的,石头养得顺手,精益求精,准备再上一层楼。
打听之下,发现“人石会”居然没共石的潮流,只有一对夫妇玩过这个,叫什么沈晶、李二钻。
难不成情侣、或者亲人之间,心意相通,“共石”会更有效率?
于是,首轮尝试开始了,起初是“戴天南&春十六”、“廖飞&廖扬”这两对,但计划赶不上变化,廖扬和晓川好了,廖飞又和徐定洋走得近,于是改成了“廖扬&晓川”、“徐定洋&廖飞”。
要说心思深沉,还得是徐定洋,这娘们表面配合,暗地里压根没动,还哄得廖飞帮她打掩护,美其名曰“先观望一下”、“等别人总结了经验不好吗,上手会更快”。
对此,廖扬是服气的:姜是老的辣,徐定洋这是半点风险也不想沾啊。但某种程度上,她押对宝了。
“状况”是一点一点出现的。
廖扬偶尔会觉得头疼,炸裂一样,不过时长很短。那感觉,像是有人要掰开他的脑壳、掏了脑子来用,还像是强劲电流过脑,险些就要尿失禁。
去医院检查,连脑CT都做了,屁事没有。后来一聊才知道,戴天南也添了这毛病,因为只是偶发,没当回事。
春十六有时会表现得很奇怪,事后却又浑然不记得。
比如有一天半夜,戴天南被冻醒,发现是春十六开了窗,她没开灯,只穿睡衣,对着窗外、像苍蝇一样飞快地上下搓手。还有一次,她夜半去上洗手间,好久没出来。戴天南去看时,发现她站在马桶边,揪扯花瓣般把一卷卫生巾一张张地扯了往马桶里扔,马桶里盛了雪片一样,都扑出来了。
戴天南以为这是心理问题,没对外声张,还带春十六去看了几次医生。
直到后来,知道晓川也有了类似举止,大家才终于回过味来:这事不会跟共石有关系吧?
“人石会”共石的那对夫妇,女的很早就自杀了,好在男的还在,他们联系了李二钻,想去了解点情况。
很不幸,赶上了李二钻的第三次自杀现场——听邻居说,这人有点疯癫,自杀好几次了。
廖扬听得心凉:共石共石,到头来好像下场不太妙啊。而自己,显然正走在越来越不妙的路上。
一定是哪里出了差错,最真实的记录在魇山,得火速去魇山走一趟。
但魇山的具体位置在哪,春焰也没头绪。也是运气,这个时候,忽然收到了姜红烛拨来的合作电话。
……
可想而知,当廖扬听到陈天海说出那两句话的时候,有多惊喜:这应该是个可以讨教的老前辈吧。
陈天海没让他失望。
他告诉廖扬:共石出的这些小状况都好办,但眼下,大家面临的真正凶险,是一个女人。
***
陈琮也不指望从廖扬嘴里听到真话,但他百分百肯定,这俩跟陈天海有勾连。
他把肖芥子往身侧带,又紧走几步,在神棍和花猴身边蹲下,小声问了句:“那边那俩,没做什么吧?”
花猴一惊,抬头看向那俩:“没啊,怎么了?就安排他们挖了石头,刚那女的想过来帮忙,我没让。”
陈琮松了口气:“没让就好。这俩跟想杀芥子那个老头,是一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