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不是,肖芥子抓住陈琮的胳膊,话都要说不清楚了:“李二钻!陈琮,李二钻!”
她当然没能去查验钻石里是否有婴儿状的包体,但从大小和形制来看,真的像极了李二钻的那颗!
陈琮脑子发懵,脱口而出:“李二钻的戒指确实丢了!”
昨晚和肖芥子夜聊时,他提过这事,李二钻拿石头砸断手、又把断手扔到了疗养院外面——再然后,这手和手上的戒指一起消失了,据称是可能被野狗叼走了。
这整件事,荒唐而又滑稽。
但如果是人为安排的呢?李二钻本就疯疯癫癫,万一是被唆使、引导……
肖芥子忽然发觉,神棍好久没出声了。
她诧异地转头看,旋即松了口气:还好,神棍还在,就是眼神发木,表情古怪,像是在表演一种无声且骇人的惊乍。
陈琮也注意到了:“神……棍叔?你怎么了?棍叔?”
神棍一惊,这才反应过来,他用力吞咽了一口,心头猛跳:“这个……这个老头,很古怪。”
肖芥子:“对啊,我们就是在说他古怪。”
神棍的手急急往下压,示意她先听着:“不是的,这个老头说他是被‘火灭’,按照佤族的传说,那是女娲造的第一批人啊。”
没错,肖芥子最初也吃惊不小,但后来一想,这是当地的传说,必然有很多人知道,张口胡掰也不是没可能。
“第一批人类,那是土成,吃土。可他就是一个长肉长骨头的普通老头啊。”
神棍喉头发干:“不是,你结合他前后说的话,一定要结合着来想。”
他有点语无伦次。
“女娲炼石,是一场大型的火灭。没熬过去的成灰,熬过去的,他让你猜是什么,对吧?”
肖芥子点头。
对啊,世人都知道女娲炼五色石,熬过去的,自然是五色石了。
神棍反问她:“那么,请问,什么叫‘熬过去’?熬过去代表了没被‘火灭’啊。没死,那就是活着!一颗活着的五色石!这是不是跟我们之前聊过的、石头里本来就有生命这一设想,精准契合了?”
“你再听他说的话,‘原本,是有躯壳的’,被火灭了,就没有了,‘连躯壳都没有,多可怜啊’,这说明什么?说明它们根本不认石头是躯壳。”
陈琮听得后背发毛:“那……认什么当躯壳?人养石,养着养着,把它们养熟了,他们朝人……要躯壳?”
他忽地打了个寒噤,应激似的想起爷爷陈天海:他总觉得这个爷爷有点怪,难道是……被换了?
这话题有些猎奇加惊悚,不知什么时候,大灯攀上来了,花猴也扯着树枝下来了,这俩对养石什么的没概念,就是觉得什么“躯壳”、“朝人要躯壳”之类的说法怪吓人的。
大灯舔了舔嘴唇:“这种不就是……恐怖电影里的那种‘夺舍’吗?”
陈琮越想越是心惊肉跳。
李二钻夫妻俩共石,一死一疯。陈天海疑似和陈孝共石,整个人像变了个人似的。魇山时期,“人石会”的精英在这修习,据说很多人都接触了共石,再然后一夕全灭,石头也被收走了,会不会是……”
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会不会是,共石会招致类似夺舍,当时‘人石会’的人都被夺舍了,蜘蛛魇女才下狠手,要‘杀光、通通杀光’?毕竟蜘蛛是陪着第三批人类从司岗里出来的,她是站第三批人的,是不是?”
肖芥子听明白了。
那老头是说过,女娲造人分两步,一是泥人,一是那口气。又说,如果光有这口气、而没有泥人,那会是什么光景啊。
她偷眼看了看四周。
好安静啊,周围没人,也没任何声息,细雨渗着薄雾,各处弥散,五个人,上下藏在这树上,讨论着可怕的事,像坐一条孤零零、不知何时会翻的船。
她声音压得很低:“所以,那套‘肉骨樊笼’说,确实是骗人的?它诋毁女娲,因为女娲把它火灭。它让人养石,宣扬什么‘脱此樊笼’,其实是它要脱樊笼?它要……人的身体,为它所用?”
大灯听得半懂不懂,但还是倒吸凉气,喃喃说了句:“好阴啊。”
神棍推了推眼镜,说:“我不这么认为。”
哈?大灯无语,说了这么半天,他费了那么多劲才勉强理解了,你怎么还“不这么认为”呢?
神棍说:“我不认为它的目的是要夺舍、霸占人的身体。你们,所有人,都犯了一个错误。太高看自己、把自己想得太值钱了,你以为,它们那么稀罕你的身体吗?不是的,它们很嫌弃。”
说着,他抬起胳膊,捏了捏肘上的肉:“‘肉骨樊笼’之说就是它们搞出来的不是吗?这身体这么脆弱……”
他指陈琮:“被打了就鼻青脸肿……”
陈琮想说:那是一打五!
神棍没给他机会,又指肖芥子:“伤了就行动不便,搞不好又发烧,更加拖累。”
肖芥子昂起头,又找不到词来反驳,只好不情不愿地“哼”了一声。
“说明它们发自内心,就是嫌弃、看不上的,有时候,我们自己都会嫌弃好吗。那些恐怖故事里,夺舍一般发生在人与人之间,同类之间,人要找替身、替死鬼。但第一批人,跟我们完全不是同类啊,你要从它的角度出发,去思考问题。”
他说到兴奋处,眼睛发亮:“首先,它是土成,土做的身体,我们是肉骨,血肉之躯;其次,它们吃土,吃土哎!我们吃什么,饭;第三,它们是有生无死,我们是有生有死。这么一比较,我们在它们面前,就跟蝼蚁似的,你要是它,会处心积虑,去谋求蝼蚁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