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口的那个编外腾地一下起身,往前走了几步,试图寻找声音来源,这时,神棍一脸惊恐地冲出来,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吓死人啦,猎人头啦,又要猎人头啦,哎,你们这是?”
他看的是春焰那屋,那个编外下意识看过去,就见里头几个人面色异样,没有出来察看的意思,但手上都攥了家伙。
……
陈琮还试图朝外张望,门口飞快闪进一个人来。
是花猴!
他几步过来,手上翻出匕首,山鬼的家伙就是好使,只两下,手上和腿上的绳子就都挑断了。
花猴一把拉起他:“走。”
陈琮不明白怎么回事,但还是立刻跟上,出门时,正看到神棍抓着那个编外咋咋唬唬。
花猴事先看过地形,拉着陈琮七拐八绕的,很快掩身到一棵榕树后头:“就在这吧,待会大灯和沈先生就过来了。”
他尽量长话短说:“沈先生说了,昨天差点从树上掉下来摔死,是肖小姐救的。管她做过什么,咱们有恩要报,不能看着这些人抓她。所以顺便也把你捞出来,一路去找她,也顺道一起上山吧。”
陈琮点头:“但是敲木鼓……”
花猴压低声音:“没事,是禄爷,他走之前跟我们说了,要敲木鼓,试着引猎人头的人出来……你没听出来吗,这是正常鼓声,跟之前那种不一样,声源又在寨子中央……”
话音未落,面色微变。
真是打脸,前一刻还说是正常鼓声,这一刻,鼓声就变了,和前一晚一样,如滚动的音潮,自四面八方涌袭。
仿佛是为了应景,半天上滚过一个闷雷,浓云仿佛一个罩子,黑压压地直笼下来。
第125章
废寨的木鼓房在寨子中央的高地处, 因为形制上是柱子、竹片和茅草搭建的草棚,四面漏风、无遮无挡,所以早就塌了, 只剩一面较小的木鼓架在那儿——鼓分公母, 较小而鼓声略清亮的, 通常是公鼓。
梁婵手持鼓槌, 也不辨音窗方位,用力乱捶一通, 到末了, 额头、掌心、后背,俱都出汗了。
和陈琮聊完之后, 她就去找了禄爷, 没有再瞒梁世龙的事。因为她发现, 整件事是一块大的拼图, 如果硬藏起一小片, 只会拖延真相浮现的进度,甚至冤枉好人:那个徐定洋, 不就口口声声暗示周吉是肖芥子杀的吗?但其实她和梁健都知道不是。
禄爷听完,没说什么, 只是继续张罗搜找梁世龙的事,不过出发之前, 去了山鬼那屋,和神棍聊了会。
梁婵和梁健被分在了禄爷一组, 这分配其实有点不合理, 因为壮劳力都在颜如玉那组了, 不过大家都没异议, 梁婵也不好发表意见。
到了木鼓房, 她才明白禄爷的用意。
禄爷说:“这儿太大了,能藏身的地方又太多,这么干找下去不是办法。就前两天的情形看,每次猎人头都是在敲木鼓之后发生的,那咱们能不能试试用木鼓声把那人引出来呢?杀人的到底是不是你爸,一看就知道了。”
梁婵觉得这法子可行,梁健为人稳重,比她想得更多些:“大家散得这么开,真把人引出来了,你知道他会朝哪去呢?”
禄爷回答:“不妨押一把,我猜是茅草屋那头。”
陈琮的话点醒他了,截至目前,“人石会”全员无损,反倒是春焰,持续减员,看上去很像是被针对了——猎头的那个人再出现,会不会又奔着春焰去呢?
……
敲完木鼓,梁婵把鼓槌放回音槽,三人急急原路折返。
才刚走了几步,猝然停步。
天色变了,本来就是山林、阴雨天,一旦浓云密布,跟日暮近夜时也没什么两样。
阴沉的、和昨夜如出一辙的木鼓声也来了,天上还有滚雷,天上地下的声音很快连成一片,雨雾也像是贴地生根、很快就低处缓缓生长起来,高过了屋檐、漫过了树顶。
梁婵瑟缩着身子,下意识挨近梁健,正常山里头的寨子起雾,还可说是如仙如画,但这种时候、又是废寨,四面影绰,看哪都像藏着不怀好意的人。
她失声叫出来:“禄爷,你看!”
寨子里,居然有灯火了,零零星星,这处那处,像是住着很多人。
禄爷嗯了一声:“每次这种幻境,都是在木鼓声之后出现,看来这声音是某种信号。”
或者说,声波的震荡是个遥控器,操纵着“魇”的大幕开启。
之前在茅草屋,他也问过神棍,佤族的木鼓被认为是“通天木鼓”,可以沟通鬼神,这说法虽然玄乎、倒也不是空穴来风。
这要是古时候,当地的住民一定会说,是魇神听到了木鼓声,向人展示她的功绩:这么多年来,她吞噬了多少可怕之事啊,这些事,都是那些亲历之人的梦魇。
梁健有点忐忑:“禄爷,是幻境的话,是不是咱看到什么、忽略就行?”
禄爷没吭声,他想到一件事。
出现了灯火、寨子住人,难道雾中所呈现的,是“人石会”记录里一笔带过的魇山时期?如果是的话,魇山一夕荒废的真相,岂不是可以窥见些许?
他有些激动,大步向前跨去。
***
禄爷一路疾走。
破败的寨子似乎被修复一新,塌的不塌、朽的不朽,那些入侵的植被也顷刻间褪得干干净净。
走了好一段,都没看到人,禄爷有点急躁,紧跟着的梁婵看出他的心思:“禄爷,好多屋子都亮灯,可见是晚上。大多数人应该都在屋里,没出来吧。”
也是,古代没什么夜生活,大多数人都是日落而息。看天色,这个点,确实也是就寝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