蜘蛛胎?陈琮愕然,他看向肖芥子,小声问她:“不是仙鹤吗?”
肖芥子老实交代:“那是骗你的。”
她怕他有想法,赶紧为自己找补:“这也不怪我啊,谁还没点虚荣什么的。当初我跟你说生了个仙鹤,你是不是夸我很特别、还说我‘太仙了’?我要是实话实说,你还会夸吗?所以嘛,怕你瞧不起我,要面子,情有可原。”
陈琮心说,也不是不能夸,比如可以说“蜘蛛,好多腿啊”。
“蜘蛛,就是那种常见的蜘蛛?”
肖芥子摇头:“不是的。”
她觉得自己仍旧是特别的:“是长了张女人脸、蜘蛛身子的那种。”
陈琮心头一跳:“那不是魇神庙的魇神吗?”
“嗯哪。”
“那你很厉害啊,一下子搞了个大的。魇神,听起来就不是一般人物。”
同是养石头,只她沾了个“神”字,陈琮顿觉与有荣焉:“芥子,说好了啊,苟富贵,勿相忘。万一发达了,带上我一起,不能忘了朋友啊。”
肖芥子一愣。
她隐约觉得,这话好像在哪里、听陈琮说过似的。
陈琮见她发呆,拿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发什么呆呢?”
想不起来了,肖芥子定了定神:“可是,神棍跟我说,石头里的那个,可能本来就存在,并不是我,我们所做的,只是把它孵化出来了。”
这话一下子提醒陈琮了,他也有事跟她讲:夜半2:37分,他在石头里看到一个人,难道他孵化出一个人来?可他刚养上石头,离怀胎还远着呢。
交流起来话就长了,好在夜够长,一个不困,一个不想困,一个能说,另一个又是很好的听众。
怕吵着神棍和花猴,两个人尽量压低声音。
然而在安静的地方,再低的声音都有存在感,更何况这声音一时半会地、还歇不下去。
很快,神棍就注意到他们了,花猴也伸着脑袋看:这俩嘀嘀咕咕的,自以为很小声,凑在一起,神秘兮兮,有时还互咬耳朵,肖芥子凑近陈琮耳边时,会拿手遮一下,仿佛这样又上了一重保险,陈琮附在她耳边讲话时,则会帮她拂一下头发。
很好,很有素质,非常顾及他人的感受,虽然全程都没看“他人”一眼。
花猴都不忍心打断,他重新躺回去,小声跟神棍说了句:“这让我想起我刚跟我老婆好上那会,也是说不完的话,不像现在,三天都说不了几句。沈先生,你呢?”
神棍保持沉默,这种事,他没有经验,没有发言权。
不过他坚信,如果解放前去世的阿木理、或者近半个世纪前亡故的段小姐能活过来的话,他也会有不少话想讲的。
就是不知道,人家想不想跟他讲。
***
凌晨三点多,颜如玉小盹了一下,又醒了。
抬眼看,屋内屋外其实也都没睡实,翻身的翻身,打呵欠的打呵欠,在这种地方,精神高度紧张,很难真的睡实。
他起身,想出去上厕所。
经过梁婵身边时,她突然一骨碌爬起来,小声问他:“你是要出去方便吗?我能一起去吗?”
从竹楼到茅屋,失去了女士专用的洗手间,这种素日里的小事突然艰难,她夜半醒了,不敢一个人出去,也不好意思叫醒别人,于是躺着干等,等谁起夜时、自己也好跟去。
颜如玉叹了口气,又想说她“你到底跟来干嘛,活受罪”。
话到嘴边咽回去了,他想起就在之前不久,梁婵还救了他。
他没吭声,点了点头。
……
出门看了看,山鬼那头守夜由大灯改花猴了,春焰依然是阿达。
颜如玉意味深长地朝春焰那头看了一眼,朝门口守夜的那人借了把匕首,示意梁婵跟上。
绕过茅屋,颜如玉四下看了看,吩咐梁婵:“你这两天小心点,出入紧跟着人,别落单。落单的话,见着廖扬,记得立刻防备。”
梁婵见他四下查看,还以为是要找方便的地方,忽听这话,心头咯噔一声:“怎么了?”
颜如玉冷笑。
从坍塌的竹楼底下爬出来不久,他就想明白了。
勒他的人不可能是周吉,周吉是早一步被人砍了头、陈尸附近,刚巧被他拖了出来而已。
勒他的,是个男的,而且被梁婵戳伤了脸,脸上的伤太难掩藏了,这人事后不想被发现的话,只能选择失踪。
今晚失踪的是两男一女:梁健、廖扬、晓川。
不可能是梁健,陈琮和山鬼的人可以证明:竹楼坍塌之后,他们往回跑,梁健落在了后头。
那就只剩下廖扬了:徐定洋的打手、廖飞的兄弟,是这人也正常。
他走向一栋半塌的茅草屋,内外看了看,退后几步,让梁婵进去:“你坏了他的脸,说不定更严重,戳瞎了他的眼,他能不记恨你?进去吧,头露出来,我好看到你。”
梁婵有点尴尬,但还是依言照办,情况特殊,也讲究不了那许多了。
颜如玉一心二用,玩着刀,也看四周动静,正觉得索然无味,忽然面色一凛。
不远处的一棵榕树后头,探出一个人来,看身形有点熟,好像也的确熟:那人朝他招了招手,又慢慢缩回去了。
颜如玉只觉难以置信。
陈天海?这老头怎么会来?
正心头打鼓,梁婵速战速决,飞快地跑出来,面色有点窘:“那个……你去吧,我帮你看着。”
颜如玉说:“我不用你看。”
他刀头一指,指向茅草屋的方向:“赶紧过去,我看着你回去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