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肉骨樊笼(212)

……

肖芥子很久才出来。

她洗了头发,换了浴袍,出来时,整个人清爽又精神,居然还冲着陈琮笑了一下:“你也赶紧洗吧,今天这么累,洗了早点休息。”

陈琮被她笑得心慌,她从崖下之后就没流过眼泪,他已经够忐忑的了,现在,她居然还笑!

他觉得这样是不好的,他不认同那种憋着、忍着的性格:悲伤是世界射入身体的子弹,你嚎啕也好、悲泣也罢,总得有个出口把子弹释放出来。强忍是顾全只有自己在意的颜面,任子弹把五脏六腑穿个千疮百孔。

他进了浴室,潦草洗完,期间一直琢磨该怎么办。

出来时,看到肖芥子抱着膝盖坐在床上,一直仰着头看天花板。

陈琮找话说:“看什么呢?”

肖芥子没看他,答得很认真:“我在想,做只蜘蛛也挺好的,不用操心,也不用烦。每天就是结网,一根一根地喷出丝浆,织成蛛网。听说蜘蛛网的款式从不雷同,就好像世界上没有两片一模一样的叶子,你也找不出两张一模一样的网,真不容易啊。”

完了,陈琮心中一沉。怎么突然扯到蜘蛛了?这是悲伤过度、精神恍惚了吧。

他拖了椅子过来坐下:“芥子,你还好吧?”

肖芥子转头看他:“今天发生这么多事,都忘记跟你说谢谢了。”

他从高铁站赶去医院,又陪她进山、及时帮着她下了崖,忙前忙后,从白天到夜半,她还没说一声谢谢呢。

陈琮没立刻反应过来,他愣了会神,被这郑而重之的感谢搞得有些局促:“大家……好朋友嘛,你这太见外了。”

肖芥子示意了一下他的床:“你去睡吧,今晚不用守着我了,我反正睡不着。”

说完了,忽然想起了什么:“现在几点了?”

陈琮看了看时间:“快两点了。”

肖芥子点头,喃喃了句:“快两点了……原本,这个点,红姑已经到家了。”

关于姜红烛的话题终于来了,陈琮起初盼着它来,真来了,又觉得分外压抑。

肖芥子苦笑,慢慢把头埋进膝下,声音很轻地说了句:“陈琮,这事都怪我吧。如果我没有突然发病,你今天就不用赶回来、不会暴露,红姑现在,也到家了。”

“本来多顺利的事啊,因为我,全砸了。”

陈琮伸手出去,想拍拍她的背,才拍了两下,迟疑着停住。

原本他以为,她埋着头、情绪激动,也许是在流泪、身子在悄悄发颤。

但没有,她的身体跟她的语调一样平静,他的掌心下,隔着一层浴袍,都能察觉到她的后背是凉的。

相比情绪激动、失控,情绪像是死了一样,更可怕吧。

她不是悲伤过度,她是自责,人自责到了极致,连悲伤都不敢,因为觉得自己不配。

陈琮很难受,眼眶发酸:“芥子,不是这样的。”

他想了想,吸吸鼻子,有点词不达意:“你不能这么想,你得这么想。”

肖芥子转头看他,竟然觉得有点好笑:“我得怎么‘这么’想啊?”

陈琮说:“你不要觉得是自己发病、害了红姑。你应该想着,要不是因为你生病,你这辈子都不可能认识她。也不会去照顾她,今天更加不会在这儿为了她难受。”

“所以,只有两个选项,要么你们从无交集,要么就是一路到今天。你让姜红烛去选,我想,她还是会选你的。”

肖芥子怔怔地听着,又想起姜红烛临终时的那句话。

——阿兰像你就好了。

所以,相较于从无交集,红姑还是会选她的吧。

她嘴唇微颤,鼻头渐渐泛红:“那你呢?”

陈琮说:“我啊?”

他往椅背上一靠,手臂抱在胸前:“你还在乎我呢?我要是现在暴跳起来,指着你骂,骂你扫帚星,骂你拖累我,你会哭哭啼啼抹眼泪吗?”

肖芥子拧劲儿上来,仿佛重燃斗志,重重“呸”了一声。

你是哪棵葱,还敢指着我骂,我骂不死你!抹个屁的眼泪!

陈琮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哈哈一笑:“你看,根本就不在乎,那还问我干什么?”

他站起身,将椅子拖回原处,又说:“不过呢,即便你不在乎,我还是要回答一下。我觉得,相较于从无交集,我还是愿意认识你。从无交集嘛,日子过得当然安稳……”

说到这略顿了一下,像是在回味昔日安稳。

肖芥子抬眼看他,手指下意识攥住浴袍边角,想知道他接下来怎么说。

“但是,我认识了你,我高兴啊。千金难买我高兴,人活着不就应该高兴吗?”

说完,冲肖芥子挤了下眼睛。

肖芥子笑,笑着笑着,伸手捂住脸,肩膀剧烈耸动起来。

陈琮如释重负。

好了,能哭出来就好了。

他把抽纸拿过去,伸手轻捋她的背,肖芥子放下手,胡乱抓了几张纸巾压住眼睛,浸湿了之后,吸吸鼻子团了扔掉,又重新抽。

陈琮问她:“芥子,后面有什么打算吗?”

“要么,过两天拿到你红姑的骨灰之后,你跟我回去吧。”

“你身体这样,最好不要一个人来去,身边多点朋友比较稳妥。你可以住我家,也可以住店里。颜如玉哪天报复我、放火烧我的店,有你在,还能帮我多泼几桶救火的水。”

肖芥子正倒着气,闻言噗嗤一笑。

陈琮也笑,继续往下说。

“老王和小宗人都很好,你没事跟他们多聊聊,会很开心的。”

“我还可以介绍你跟那些设计师认识,你不是要干设计吗,多交流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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