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肉骨樊笼(20)

陈琮脑子里乱作一团,他目送梁世龙走到门口,忽然冒出一句:“你不怕我喊吗?”

梁世龙回头看他,没明白他的意思。

陈琮示意了一下手脚的绑绳:“你这……非法拘禁,这儿是宾馆,除了你们,还有服务员,你就不怕我呼救吗?”

梁世龙说:“你可以试试看啊。”

他打开门,忽然想到什么,又回过头来:“你爷爷在北方,是有什么生意或者熟识的朋友吗?”

陈琮想了想,缓缓摇头:“没有。”

陈天海那小打小闹的门店,还犯不上跨地域做生意。

“那他有提过什么风沙大的地方吗?”

陈琮茫然,梁世龙心头来火,狠狠摔上了门。

***

门外脚步声渐远,陈琮吁了口气。

又问北方又问风沙,看来“尘土飞扬,想去北方”这句话,是陈天海留下来的。

如果这是陈天海留的话,且在爷爷的预计中,“人石会”必然会拿这话来盘问当孙子的,那么,很可能就不是表面意思。

是字谜。

尘土飞扬。

尘/土飞扬,“尘”中的“土”飞掉、扬掉,减字法,尘-土=小。

想去北方。

方位法,将地图中的“上北、下南、左西、右东”应用到汉字中,那么上下结构的字,上半部分是“北方”,下半部分是“南方”。

“想”的北方是“相”。想/去北方,“去”代表减去、去掉,减字法,想-相=心。

最终简化为两个字的信息。

——小心。

小心谁?人石会吗?这谜解了跟没解没分别,还更糟心了:你偷了东西跑了,让我小心,这还不如让我多喝热水呢。

算了,还是先专注眼前吧。

起先,他觉得一切都是误会,三两句话就能把结解开,现在看来,他把事情想简单了。

自己的处境很糟糕,而放眼四下,无朋无友,无亲无故,无依无靠,只能指望自己了。

陈琮阖上眼睛。

解结的关键是陈天海,但一个失踪八年的人,哪那么容易找到?

那从事件着手,方天芝和黑山发疯时,有什么异样发生呢?

有,他两次都在做噩梦,梦里有蛇,还有个年轻的女人。可这算什么证据?

再站远一点,从头追溯整件事,有个绕不过去的点,那个……接站的年轻女人。

这个女人,又是扮演什么角色?她就那么短暂地、只在火车站出现了一下?之前或者之后呢?

陈琮眉头皱起,眼睫微动。

年轻的、口罩遮住了下半张脸的女人,提取关键词:“年轻”、“看不到脸”。

近期,自己身边,还有这样的女人出现过吗?梁婵倒是年轻,但她显然不是,再有,就只剩梦里了。

陈琮陡然睁眼。

有没有可能,梦里的女人,跟火车站的那个,是同一个人呢?

***

北方天黑得早,才刚入暮,阿喀察就像被一口黑锅给罩严实了。

如果有月亮或者星星,天会显得薄些,不过可惜,今晚不挂月,云层也厚,不透星。

更何况,晚饭过后,还下起了雪。

肖芥子把车停在一条偏僻的街边,车灯打得很远很大,纷杂的雪片在两束暖黄色的车光里乱搅,像被困进永不停歇的滚筒。

偶尔有行人从街口、也就是车灯光束的尽头处经过,有人目不斜视,有人则皱着眉头往这看,嘴里嘟嘟嚷嚷,多半在抱怨是谁这么有病、停车还打这么远这么亮的灯。

她捧着热腾腾的泡面,边吃边看,有看默片小电影的惬意感。

面汤见底,肖芥子抽纸巾擦了擦嘴,连同一次性汤碗揉了扔进塑料袋,掂掂份量不够,便在车座边寻摸。

面具……不行,红蜡烛……不行,皱巴巴的苹果……

行,份量够了!

肖芥子把苹果塞进塑料袋,拧紧袋口,车窗揿下半扇,瞄准四五米开外处的垃圾桶,手上甩了又甩,精准掷出。

“砰”的一声,袋子从垃圾桶开口处窜入,砸进桶内,发出颇有力道的闷响,肖芥子一阵兴奋,旋即又不免惋惜:多么漂亮的投掷,没有观众,有点子寂寞。

雪片从车窗处偏入,凉气冲淡了车内窝暖的汤面气息,肖芥子对着车内的后视镜整了整帽檐,突然注意到,有人正自车外、偷偷靠近。

肖芥子皱眉,漂亮的眼睛微微眯起。

怕不是以为自己做得很隐蔽呢?车侧的后视镜都映出那张猥琐的、带鬼祟笑意的脸了,以及,那臃肿的侏儒身影都已经被光扯得巨大、映到不远处的墙上了,还在这儿跟她玩“让我偷偷吓你一跳”?

肖芥子抿了抿嘴唇,左手轻轻拧开车门、微启一道缝,待那人蹑手蹑脚地凑到附近时,狠狠将车门撞出。

车门正拍上那人的脸,那人一声痛呼,身子蜷成一团,抱着脑袋滚倒在地。

肖芥子故作惊惶,车门回关,从车窗处探头。

这人个子很矮,身长不到一米四,看身形只十二三岁,穿吊裆的阔大牛仔裤,不合身的毛衣外罩着厚夹克,蹬一双大码的厚底运动鞋,整个人臃肿拖沓,邋里邋遢。

肖芥子奇道:“苗叔,是你啊?你在车门口,怎么也不吭气呢?”

苗千年哼哼唧唧,忍痛从地上爬起来。

他约莫六十来岁,是个侏儒症患者,身材短小,头倒挺大。他凑向车窗,脸上已经青紫血肿,却还咧嘴一笑:“没事没事,美人撞一撞,筋骨都抻开了,爽翻天。”

肖芥子莞尔,心里骂,特么的,刚刚还是撞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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