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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芥子洗漱了出来,先从柜子里翻出备用的被子枕头,安顿好姜红烛,这才上床躺下。
一时又睡不着,晚上发生这么多事,精神有点亢奋,她转头去瞧陈琮,看到他正端详着一块黄玉。
“什么东西?”
陈琮把笑面襁褓玉人递过来:“喏,跟你说过的,颜老头送的那块黄玉。”
行家伸手,肖芥子光凭手感就知道是好东西,再细细一看,忍不住赞出声:“这个算……珍品了吧,颜老头可真舍得。看这个形,好像一个包在襁褓里的娃娃,还是笑呵呵的一张脸……”
她又揿亮床头灯,对着灯光仔细看玉人的线条:“陈琮,这个不像人工雕刻的,不会是天生地养的吧?”
陈琮提不起劲:“是,所以你说,这样的珍品,颜老头为什么要送给我呢?这种传家宝,应该送给颜如玉啊,子孙后代相传,为什么要便宜我这个外人呢?”
子孙后代相传这话提醒肖芥子了,她心念一动:“会不会……名义上说是颜老头送的,实际上,是你爷爷送的?”
陈琮一愣,下意识坐直身子:也不是没这种可能性,如果陈天海真的在颜家,一定也听说了他抓周抓到和田黄玉的事,然后迂回拐弯地、借他人之手给他送了这块玉?
那为什么就是不跟自己见面呢,还有那句“小心陈天海”,又是什么意思?
他越想越是头疼。
肖芥子掀开被子起身,一脸兴奋:“这样,我帮你看看吧,用煤精镜。”
……
煤精镜,正面帮人看石头,反面看胎,陈琮还没养上石头,看胎是不可能了,那就看看石头吧。
她从行李包里拿出煤精镜,回忆了一下操作方式:好像是要用血,抹在人脸的眼睛和嘴唇部位。
居然还得出点血。
肖芥子从药箱里拿出一次性针头,在手肘处用力戳了一下,看到出血点,又使劲捏着边缘挤了挤,硬挤出一两滴,勉强抹完了煤精镜。
想想气不过,点着胳膊给陈琮看:“看见没有?我为你忍痛出血,你呢,一心只想着去颜如玉那儿出卖我。”
陈琮凑近了,托着她的胳膊看了看,勉强看到了快要愈合的针眼儿:“看到了,血流得哗哗的。”
肖芥子忍住笑,没好气地甩了他的手:“坐下,坐到我对床,坐正了,面对着我。”
陈琮依言坐下,肖芥子盘腿坐到床上,比划了一下方位,觉得大差不差。
她欠身揿掉了总控开关。
整个房间一下子裹进了黑暗中。
肖芥子深吸了一口气,举起煤精镜,遮住了自己的脸。
“你得看着镜子啊,别闭眼,也别东张西望的,就假装自己在照镜子。”
陈琮有点瘆得慌,这黑灯瞎火的,什么都看不到,还得睁着眼“照镜子”。
他清了清嗓子,又坐得板正了些。
肖芥子眼前一片漆黑,镜面贴着脸,起初微凉,后来就温温的,鼻息反复扑着镜面,鼻头处蹭着水汽,有点湿。
她其实是个半吊子,从没拿煤精镜对着人看过,上次在阿喀察,她对着虚空看,结果煤精镜仿佛变软了,像温软的皮膜,紧贴着她的脸。
这一次会怎样呢?
煤精镜,又称“女娲脸”、“女娲眼”,要想象着镜面的眼睛就是自己的眼……
肖芥子努力睁大眼睛,睁得眼眶微微发疼。
突然间,黑色好像稀释了,有物件的轮廓慢慢勾勒延伸。
她的心砰砰直跳,这轮廓,她可太熟悉了,“人石会”的那块女娲石嘛。
因为是盘坐着的,只半人多高,女娲微微低着头,右手往上托起,掌心里托了块石头。
接下来,像影视里的特效,女娲渐渐隐去,镜头只聚焦她掌心里的那块,再然后,肖芥子觉得自己听到了“咔嚓”的轻微裂响,那块掌心石裂了开来。
居然石里有石!
更让她惊喜的是,裂开之后,正冲着她的,是一块和田黄玉!玉形仿佛是襁褓中的娃娃,脸上还带着笑。
肖芥子真想一把甩开镜子,冲着陈琮大吼:“你小子!发达啦!”
发达得她都嫉妒了:又是女娲石,又是命定石,还刚好攥在手里,这得是什么样的运气啊。
后面还有显像,她定了定神,决定一次性看完,再去当这个报喜鸟。
现在,煤精镜真的像一面照人的镜子了。
她看到了陈琮。
陈琮像在照镜子,对着镜子微笑。
肖芥子从来没有这么仔细地、近距离面对面地看过他:他眉眼给人感觉很舒服,眼睛里带笑意,鼻梁高挺,但并不冷硬,唇形流畅清晰……
不对。
她突然觉得,光影似乎有变化,陈琮的眉眼口鼻都在变。
变化非常小,眼线渐渐狭长,鼻翼微微收窄,上嘴唇略略变薄,这张脸开始陌生,不再像陈琮……
肖芥子眨了眨眼睛,想再看得更仔细些。
可惜了,眼前陡然一黑,回到现实中了。
她缓缓放下煤精镜。
还是民宿的房间,外头的光透过玻璃门漫进来,能隐约看到屋里的家具轮廓,她听到轻微的呼吸声,也看到正对面,陈琮正看着她,眼睛亮亮的。
他有点期待:“怎么样?”
肖芥子有点困惑,小声嘀咕了句:“好奇怪哦……”
不过她很快就又高兴起来,冲着陈琮轻声嚷嚷:“你小子,这次真是发达了。”
八成是陈天海给的玉,他偷了“人石会”的女娲石,而今把掌心石里的玉给了亲孙子,也算肥水不流外人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