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她的努力奏了效,那雾瘴忽然飘散开了一些,露出一株细长的三叶兰草,在看清它的瞬间,暮霜便觉一股吸力袭来,将她的魂魄用力往那里拉扯过去。
暮霜眼前的雾瘴彻底消散,那一刹那,她不知是与何人的五感连通在了一起,一睁眼便看见一道人影忽然从天而降,那身影背着光, 看不清面目,但他身上有她万分熟悉的气息, 手中执着一把她认识的剑。
是斩苍剑。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耳中是另一个女子恐惧的哭喊,暮霜似与她合为了一体,跌坐在地上,手脚并用地往后逃,但斩苍剑的剑尖还是毫不留情地刺到了她心前。
斩苍剑划破心口的瞬间,剑尖猛然击到了一个坚硬的物什上,斩苍剑发出嗡嗡剑鸣,暮霜和那女子一起痛呼起来。
“好痛,重烛!”
重烛的面色猛地一变,立即挽手收剑,按住自己心口往后退开几步,他的胸膛被激荡出一片墨黑的蛇鳞,鳞片从衣襟底下蔓延出来,攀爬上了脖颈。
锦施死里逃生,再也顾不上其他,慌乱披上羽衣,从人间遁逃。
燕歌立即带人去追,却哪里还能寻到她的踪迹?
重烛脸上的鳞片渐渐褪下去,他抬手看向斩苍,斩苍剑的剑身还在细微地震颤着,剑尖和自己的护心鳞相撞,他自然有感觉,方才一刹那,他恍惚也听见了暮霜喊痛的声音。
燕歌垂头丧气地回来,“尊上,被她逃掉了,我这就下发通缉令,天涯海角都要将她捉回来。”
重烛收回斩苍剑,摇了摇头,“她身上穿的是仙界羽衣,现下想必已经不在人间了。”
燕歌诧异道:“那只鸡竟是仙族?”燕歌说着抬头往天上望了望,那这下可麻烦了,想要捉住她,岂不真的难如登天了?
雉妖夫人浑身是血地躺在地上,见到女儿脱离危险,才畅快地笑起来,“重烛,你就算有再大的本事,也打不到天上去。”
重烛回眸瞥了一眼奄奄一息的雉妖夫人,阴沉着脸道:“将她带回去,每日施以酷刑,她的宝贝女儿什么时候回来,便什么时候放过她。”
雉妖夫人闻言,笑声一顿,立即想要自爆内丹,被重烛挥出一道魔气封住了浑身经脉,阻断了她身上的妖气运转,“小心点,别叫她死了。”
雉妖夫人瘫软到地上,被燕歌亲自押送回了天山。
重烛回到天山便立即去查看暮霜的情况,暮霜躺在床上,还没有醒,纤细的手腕间,那一枚衔尾蛇的手镯莹莹发着光,一道半透明的蛇影覆盖在她身上,正守护着她。
待重烛走近床沿,那道蛇影才缩回了手镯内。
他伸出手,动作轻柔地揭开暮霜胸前的衣襟,只在她心口处看到自己昨日留下的吻痕,再没有别的伤后,才暗自松了口气。
那雉鸡精的生命和暮霜维系在了一起,若是伤她,便也会伤到暮霜,难怪当初木雕上的替身铭文会发动,那什么附魂草比他想象当中还要麻烦。
重烛低下头,抚平她紧蹙的眉心,轻声唤道:“阿霜,阿霜,醒一醒。”
暮霜的眼珠在眼睑下不安地转了转,她听到了重烛的喊声,但一时间却很难醒过来,她的意识就像是陷在了另一个人的身体里,完全身不由己。
直到看见那座熟悉的天门,听见旁人出声唤道:“锦施仙子。”
暮霜才恍然明白这个人是谁。
锦施狼狈地逃回天界,顾不上天兵的阻拦,失魂落魄地奔向光明宫,在这天上她也只有卯日星君可以依靠和求助。
她一路都想着,该如何求卯日星君救自己母亲,她以后定会乖乖听话,再不会任意妄为,这次不论怎么处罚她,她都认了。
可当她奔到光明宫时,却只看到紧闭的宫门,锦施没有见到卯日星君的面,先被一群天兵擒拿住。
锦施知道自己逃不过处罚,只求道:“天官大人,让我见星君一面,只见一面就好。”
那领头之人乃是司刑宫中的天官,冷漠道:“锦施仙子,你多次私自下凡,屡犯天规,卯日星君犯了包庇之罪,已被陛下责令封宫自省,任何人都不得再出入光明宫,你也是见不到他的。”
锦施唯一的希望破灭,一下失了力气,被两个天兵一左一右地挟住,往外押去,直到被推上一座石台,石台下方便是阴霾浑浊的渊谷,成堆的废弃物堆积成山,锦施才大叫道:“你们要带我去哪里?”
刑官抖出一面判书,说道:“司刑神君已为你下了判书,从即日起罚落下重天落尘渊中,清理下方两重天废弃之物,废物一日不清,锦施仙子一日不可再踏入三重天之上。”
那下方的两重天中积累了天界千千万万年的废弃之物,怎么可能清理得干净?这无异于要将她永生永世流放至那脏污之地。
锦施突然冲起来,伸手去抓那面判书,大叫道:“我不认!为什么对我判罚这样严苛,这不公平!”
刑官挥了挥手,判书收卷入他袖中,锦施只觉背后一股大力袭来,猛地将她推下石台,绵延的祥云合拢,遮掩住了上方金碧辉煌的宫殿,污浊的灰霾袭来,将她吞没进去。
“这不公平!这不公平——”
重烛的声音自锦施撕心裂肺的哭喊中插入进来,语气带上了几分急迫,喊道:“暮霜!快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