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神鞭鞭梢扫过铜钟,火星四下飞溅,鞭势竟还没停下,顺着铜钟裂纹之处呼啸挥下。
司墨原本就是强行催动铜钟,他的修为远远及不上自己爷爷,眼下铜钟被破,他猛地吐出一口血,却还不管不顾地想要挺身再去挡住打神鞭。
蛮蛮鸟背上,暮霜仰头看见了展开双臂挡在她上方的身影,还有那身影之上,如雷霆般落下的巨大鞭影,急忙迎上去,想要接住他,震惊道:“司郎君,不要!”
她和司墨明明只是萍水相逢,细数起来,认识还不足一月,可他竟会为了救她连自己性命都不顾。
这边厢,被偷了法宝的司老爷子又惊又怒,暗骂一句“孽障!”,大声喝道:“余溪山,收鞭——”
说完,不等他回应,身形倏地从阁楼冲出,扎入玉坛之上的灵山缩影之中。
下一瞬,他的身影闪现猎场半空,屈指成爪,袖中涌出两条盘缠的水龙,疾速游去,先一步卷住了吐血昏沉的司墨。
玉溪猎场的主人余溪山站在台上,此时也被这出人意料的变故而惊住。
余家靠着这一条祖传的打神鞭守住这一座辽阔的灵山猎场,实际上这么多年本家却并未出什么天赋惊人的高阶修士。
他这个余家家主也不过将将化神期的修为,自然不敢同四宗之一的大长老作对,急忙要将打神鞭强制撤离回来。
打神鞭先已被斩苍剑削去六分力,又遇上铜钟阻挡,鞭上余威已只剩一二成力,受主家强制召回之令,那鞭梢便软软地垂落了下去。
猎场半空,司老爷子救走司墨,却并未立即撤退,他一双鹰隼般的眼睛看向那朝着自己孙儿伸手而来的妖女,竟抬掌蓄力,一掌朝她劈下。
他怀里的司墨诈尸一般挣扎了下,昏昏沉沉间,一边吐血一边求道:“爷爷,不要……”
司老爷子垂眸看他一眼,这一掌他用了十成灵力,掌中可闻山呼海啸之声,想要收力根本不可能。
况且,他也并不打算收手。
这个孽障在众目睽睽之下,偏帮那明显与魔头有瓜葛的女子,他若再不做出一点表示,事后怕是无法向正道中人交代。
不论眼前的女子究竟是好,是坏,他都必要取她性命。
暮霜只想着去抓住司墨,根本毫无防备,她被大乘期修士的灵力禁锢在其中,就连身下的蛮蛮鸟都挣脱不开,眼见那五指如山,就要击打在她头上。
“求求你不要……”司墨抬起满是鲜血的手,去抓司老爷子的袖子。
暮霜仰头,看了浑身染血的司墨一眼,在那五指即将落到她头顶之前,闭上眼睛,五指蜷缩,想要再一次叩动命线上的谶文。
这不是她想要的结果,她宁愿被鞭子抽中的人是自己,也不希望看到无辜之人代她受过。她还没有正式和重烛相认相见,绝不能死在这里。
另一端的重烛被她一瞬间剧烈起伏的情绪狠狠刺了一下,再也顾不上与天山派的修士周旋,以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之势,强行催动魔气爆发,解决了残余的几名天山派修士。
他嘴角不断淌下血来,鲜血滴落下来瞬间成冰,伸手撕裂虚空。
暮霜眉心僵直的小蛇忽然动了一动,蛇身倏地膨胀开,化作一蓬黑雾,弥漫开的黑雾当中,有人从后一把揽住了她的腰,手掌覆盖在手背上,修长的指节顺着指缝插入她的指间,用力握住。
暮霜动作一顿,不用回头都能感觉到身后阴冷熟悉的气息,“重烛……”
“我来了,别怕。”轻声低语拂过耳畔,一只遍布蛇鳞和冰霜的手臂从她身旁探出,掌中魔气翻涌,抬手接下了头顶落下的那一记杀掌。
澎湃的力量在两人掌下爆开,当空扫荡开去,震得所有修士经脉动荡,无不俯身低头,有修为较弱者,当场便被这两道对冲的力量冲击得七窍流血,昏死过去。
司老爷子闷哼一声,手臂上筋络寸寸爆开,鲜血瞬间便浸透了他的袖摆,他急忙回身护住怀里的孽障,被冲得倒飞出去。
重烛的魔影猛然一卷,裹住半空的一人一鸟倏地隐没,与打神鞭僵持的斩苍亦嗡鸣一声,挣脱长鞭,遁空而去。
暮霜的视野被黑雾笼罩,司墨浑身染血的模样从她余光里划过,她急道:“司郎君怎么办?”
司墨为了她才会身陷囹圄,她不能就这么丢下他不管。
重烛的手臂牢牢禁锢在她腰上,解释道:“那老头是他爷爷,不会伤害他的。”
修真界四大宗之一,恒越宗的大长老,大乘期的修士,在正道当中一向德高望重,他如果想要护住自己孙儿,谁都动不了他。
魔气当空一敛,彻底消失,整座玉溪猎场魔气消弭,地脉截断,只剩满山失去束缚的妖兽横冲直撞。
蛮蛮鸟晕头转向地被卷走,视线里黑雾散去,先看到一 条粗壮的蛇尾,它登时羽毛倒立,喉咙里发出咕咕警告,还没来得及抬起爪子攻击,先被那蛇尾一扬,抽飞出去。
暮霜眼前仍是一片黑暗,听到蛮蛮鸟的叫声,紧张唤道:“蛮蛮鸟,怎么了?”
她直起的腰被人拉回去,后背贴上紧实的胸膛,耳畔有冰凉的吐息,哀怨道:“司郎君,蛮蛮鸟,你关心的东西真多啊,不关心一下我么?”
暮霜听到他的声音,抬手顺着他手臂,抚摸到覆在自己眼上的手,“重烛,你是不是受伤了?你让我看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