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墨原以为会受到为难,没想到对方这么干脆,他肚子里准备的一腔辩驳之言一下都没了用武之地,讪讪地摸了摸鼻子,充满怀疑道:“真的?那我真走了?”
玄清收剑回鞘,唤道:“来人,送司郎君下山。”
两个魔修应声而来,一左一右夹在司墨两侧,架起他的手臂就往山下疾驰而去。
司墨的声音随着天山风雪遥遥飘来,“等等,也不用这么匆忙,我自己可以走——”
待人影远去,桑莲才回头看向玄清,惊讶道:“你就这么放他走了?”
玄清道:“他是花娘子的朋友。”
桑莲敏锐地察觉了玄清对那位花娘子不同以往的态度,隐约猜到什么,心头顿时如同吞了一口莲子心一般苦,哭丧着脸道:“花娘子不会真的就是重烛一直在找的人吧?”
那小娘子被他变成猫前,好像的确说过,她就是重烛一直在找的人。
那他之前到底干了什么?
把重烛找了五百年的人,从他眼皮子底下丢走了!
桑莲立即脚底抹油,想要逃跑,被玄清眼疾手快地抓回来,拖上悬索桥,“完成尊上的交代,你还能将功补过,若是就这么逃了,等尊上回来,你必死无疑。”
桑莲生无可恋地被拖行着走,捧着手里的蛊虫,“对,你说得对。”
临渊楼内,锦施还在发着脾气。
当初她被玄清礼数周全地请入临渊楼,环视一圈楼内桌椅摆置周全,却又毫无半丝人气的装饰,立即便发觉了不对劲,只是等她想要出去时,却已经来不及。
玄清带着人很快撤出临渊楼,楼外的禁制落下,将她彻底困在了这座楼里。
被困的两日里,她几乎将楼里的桌椅板凳砸了个稀巴烂。
锦施透过结界,看见那悬索桥上又有人影过来,抓起手边一把椅子朝那方砸去,怒道:“你们这些狗奴才,重烛不在,你们就是这么伺候我的吗?!”
固若金汤的结界忽而一荡,竟被那椅子砸出一道豁口,锦施错愕一瞬,立时反应过来,精神一振,身上飘逸的羽衣化作翅膀,极快地往结界外飞去。
椅子砸落到悬索桥头,摔得四分五裂。
桑莲打开手中小罐,细小的金翅虫从他手中振翅飞出,速度快出残影,在半空划过一道微不可见的金光,随着呼吸钻入锦施口中。
锦施飞至半空,身形忽然一顿,失去意识,从半空跌落下来,被玄清稳稳接入怀里,抱着抬步往里走去。
桑莲跟在他身后,一路走来,只见得草木倒伏,假山崩裂,桌椅摆置坏了一地,到处都被砸得破破烂烂,不由咋舌道:“哎,这小娘子脾气可真火爆,我这么一个柔弱的小巫医,等会儿探她的魂,怕是要吃不少苦头。”
玄清踢开满地杂物,将锦施放到榻上,瞥他一眼,“你可以选一选,是吃她的苦头,还是吃尊上的苦头。”
桑莲连连叹息,认命地从自己的药囊里摸索半天,掏出一支香来点上,放置在床头,香燃得很快,烟气凝而不散,漂浮在锦施身体上方。
金翅蛊虫在锦施的皮肤下游走,很快爬上眉心,片刻后,从她眉心脱离出来。
蛊虫螯口下钳着什么东西,竟硬生生将她的魂魄从体内拉扯了出来,魂体浮出身躯,又因上方浮动的烟气而显露出模糊的形迹来。
“看着怎么像一只鸡,这是她的原形?”玄清问道。
那模糊的形状刚一成形,便立刻散了,在烟气飘散之前,桑莲忙有点燃一支香,香迅速燃烧,烟气聚拢在帐子内。
桑莲取了一把魂香出来,塞进玄清手里,“要是像方才那样,见着烟散了,就立即再点一支,必须要续上烟气,不能让它彻底散开。”
玄清郑重点头,“明白。”
桑莲没再多话,盘膝坐在床侧的软垫上,深吸口气,闭目从自己眉心分出一缕神识,没入烟气当中。
他这属于强行搜魂,而被强拘在烟里的魂魄的确不好相与,他的那一缕神识刚没入烟气当中,就迎面挨了一记爆啄。
玄清守在旁边,眼瞅着桑莲“唉哟”一声,脑门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冒出一个大包来。
玄清:“嘶……”真疼。
魂烟动荡得很厉害,也溃散得很快,玄清专心地盯着烟气,一旦见着魂烟开始溃散,便立即点上一支,续上香烟。
他眼睁睁看着烟气里那时聚时散的雉鸡魂相,无比剽悍地追着桑莲啄,看上去是咱们的桑大医仙在搜她的魂,实际上,倒像是他主动送上去给人当小点心。
桑莲的脸色越来越惨淡,被啄得鼻青脸肿,满头都是包,嘴角和鼻子里都有血丝渗出来。
就在玄清开始担忧起桑莲的安危时,那钳着锦施魂魄的金翅蛊虫忽然嗡鸣一声,身上爆出一道金光,螯口猛然胀大开,瞬间将魂烟里狂暴的鸡影牢牢钳制。
魂烟一刹安静下来,桑莲神识一动,眼见她魂魄灵台之上有一道三叶的影子浮现,还没等他细致地看清楚,他怀里的小雀木雕在这时翻滚出来,化作一只小雀,冲入魂烟之中,一口叼住了金翅蛊虫。
魂烟被立时冲散,玄清急忙想要再续,桑莲睁开眼睛,呛出一口血,阻止他道:“点香没用了,金翅蛊死了。”
玄清松一口气,“金翅蛊不死,你就要被啄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