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条黑蛇只是他的蛇影分丨身,无法做到神识外放,想要与人交流,只能以额头相抵,灵台相通才行。
暮霜见那小黑蛇被她踩在脚下,就跟死了一样一动不动,她忙抬起爪子,用脚掌轻轻地刨了它一下,“喵?”
小黑蛇竖起脖子,这种姿势让它看起来很具有攻击性,暮霜立即缩回爪子,绷紧了身躯。
重烛蛇信在空中扫过,嗅闻到她变化的情绪,重新俯下头,想了想,摆动尾巴在土坑里找到一处松散的地方,凭着感觉用尾巴勾勒出一个轮廓。
暮霜眨巴着猫眼,歪着脑袋,目光好奇地追随着它的尾巴尖,渐渐辨认出它画的是什么了。
它画了一个简单的猫脸,尖尖的耳朵,圆乎乎的猫脸,两边各有三根胡须。
小黑蛇画完猫脸,游过去,用头靠了靠猫脸的中心,随后转过头来朝向暮霜,又用自己尾巴尖点了点自己额头。
暮霜猫眼蓦地一亮,恍然大悟,她犹豫了片刻,看着那静静趴伏在地上的小黑蛇,最终还是深吸了一口气,挪动过去,俯下身将额头靠了过去。
狸猫身上的毛发长而蓬松,小黑蛇的脑袋几乎要陷在她头顶的毛发里,一条盲眼的蛇,一只胖乎乎的猫,来回尝试了好几次,才找到恰当的地方。
一缕神识幽光在双方额头相抵的地方亮起,一声温柔的轻唤传入暮霜脑海之中,“阿霜。”
重烛,重烛,它果然就是重烛!
暮霜听到重烛的声音,心里首先涌出的还是欢喜,狸猫兴奋地抬起脖子,抖了抖耳朵,猫眼在山缝里闪闪发亮。
重烛以为她又要逃跑,下意识摆尾卷住她的爪子,急急地凑过去,再次抵靠住她的额头,说道:“别走,我不会伤害你的,对不起,不要害怕我。”
他说得很有些可怜,低声下气,带着祈求。
暮霜心里软成一滩泥,趴伏下来,乖乖地和他头靠着头,问道:“你真的相信我了吗?”
重烛悬着心的稍微放下来,尾巴轻轻地卷着她的爪子,想要收紧,又克制地放松开,懊悔道:“阿霜,没有第一时间认出你来,对不起。”
暮霜的尾巴在地上扫来扫去,语气轻快地说道:“没关系,我知道你被骗了很多很多回,谨慎点是应该的,而且,你看,我现在都变成猫了,你还能把我认出来,重烛,你好厉害啊。”
苍山密林。
重烛背靠在那一堵倾塌的画壁上,眉心一条蜿蜒的蛇纹图腾隐隐泛光,他瞳中白雾越来越重,整个眼珠上都覆盖上了一层白膜,皮肤上开始有鳞片的痕迹显露出来。
蛇蜕皮总是很难受的,即便他还处于蜕皮前期,身体已经开始有了将要蜕皮的反应,魔气动荡,四肢无力,皮肤底下像是有万千蚂蚁噬咬。
重烛捂住格外脆弱的眼睛,听到那轻快的话音传入脑海之中,唇角忍不住往上翘起,蜕皮期的烦躁都跟着烟消云散了。
暮霜关切的话语顺着那一缕分神传入他耳中,问道:“那你是怎么认出我的?怎么又相信我了?不需要我再多证明一些吗?”
重烛沉默了下,老实回道:“我舔了你的眼泪。”
“眼泪?”暮霜无意识地喵喵叫了声,神识疑惑地波动,“什么时候?”
“中秋赏灯那一夜,我散出去的蛇影,有一条没有回来,它一直跟在你身边。”
暮霜想起第二天醒来之时,扫见的那个黑影,用爪子摸了摸自己的猫脸,“只因为眼泪,你就能确信是我么?”
甚至都不需要别的什么证明,如果要证明,她也可以证明的。
重烛郑重道:“我不知道别人的眼泪是什么味道,但我知道你的,知道你伤心难过时的眼泪是什么样的,欢喜快乐时的眼泪又是什么样的。”
现在,他也知道了,当她惧怕他时的眼泪,又是什么样的。
重烛心口泛着苦涩的刺痛,“暮霜,你的眼泪是我唯一尝过的,独一无二的气息,我不会认错的。”
暮霜从他的神识波动中,感觉到了一点他的情绪,愧疚道:“重烛,我抛下你,离开这么久,你会不会怨我?”
小黑蛇吐了吐蛇信,分叉的舌尖轻扫过狸猫眼下,重烛将自己的神识更紧地贴过去,“你感觉到我有怨你么?”
暮霜细细感知片刻,摇了摇头。
重烛倚靠在画壁上,蛇鳞从领口蔓延出来,快要覆盖上他的脸颊,收拢扩散出去的魔气,将浮出的蛇鳞又硬生生压回去,笑道:“不管你是因为什么原因离开,只要你还愿意为我回来,我便高兴。”
如果她不曾回来,那过去五百年的寻寻觅觅,日日都是苦痛折磨。
可她现在回来了,过去的五百年,便都成了过往云烟,风吹即散,不值一提。
“重烛,我好想你……”暮霜鼻子发酸,忍不住想要掉泪,想要缠住他的神识,就在这时,山体裂隙外忽然传来一声剧震,整个山体都跟着晃动,裂缝中簌簌往下掉石块土灰。
暮霜蓦地醒神,用爪子揉了揉眼睛,问道:“重烛,这条小黑蛇是你的分丨身么?你本体在哪里?”
重烛亦听到了外面动静,小黑蛇不耐烦地摆摆尾巴,“我在苍山,这条小蛇是为了找你,散出去的蛇影。”
暮霜高兴道:“那太好了,快把蛇影收回去,这里看上去是正道的地盘,他们在举行什么试炼,到处都是妖兽和修士,不能让他们发现你快要蜕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