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倏地睁大眼睛,金色虹膜包裹下如同尖刺一般的竖直瞳孔, 都被她这个大胆的举动惊得扩散开来,眼中透出些许茫然。
贴在嘴上的唇瓣轻轻碰了一碰,似见他没有拒绝,便又得寸进尺地贴上来,温热的舌尖舔开唇缝,往他嘴里钻去。
温软的触感几乎不费吹灰之力,直击重烛的心神,瞬间攫取住他所有的注意力。
重烛脑海里空白了好长一段时间,直到紧缩到产生了疼痛的心脏将他的心神拉拽回来,他才抬手一掌将她掀飞出去,抓起袖摆用力擦了擦嘴角,转身化作一道幽影贴着地面飞速游走, 消失在门外茂盛的草木里。
暮霜跌坐在地上,有点被他最后那嫌弃的举动和惊怒的表情刺伤, 正觉伤心难过之时,手腕上忽然感觉一股大力袭来,不容抗拒地拖拽着她往外走。
月霜从窗外泄进来,照亮她纤细手腕上一圈透明的暗影,像是一条细细的蛇尾缠在腕间,那里原本该有一只镯子的,是重烛送给她的。
暮霜不知道镯子什么时候被取走了,她跌跌撞撞地被缠在腕上蛇尾拖出了屋子,路过门廊时,急忙伸手抱住了廊柱。
那拖拽的力道便狠狠一顿,一团黑影从上方落下来,砸进了门前的花圃里。
虚空中有蛇形的幽影闪动,正是从她手腕上,延伸至那砸进花圃中的人身上。
暮霜揉了揉发疼的手腕,喊道:“重烛?”
重烛背对着她从花圃里站起身来,没有理会身后的喊声,低头扯开自己的衣领,看到了心口上微微闪烁的鳞片。
护心鳞,又是这该死的护心鳞。
若换作是其他鳞片,重烛早就将它抠下来碾碎了,偏偏是这一枚护心鳞。
他试着抬脚,大步往前走去,暮霜手腕上刚松懈下来的力道立即绷紧了,将她拽得跌出门廊,只能跟着他的步伐往前小跑,一边挥舞着另一只手抓住沿途的草木,想让他先停下来。
“重烛,你等一等,我的手好像和你绑在一起了,你走太快了,我跟不上……”
暮霜终于抱住了一棵树,前方的人一顿,总算停下了步子,回过头来。
月色下,他心口隐隐亮着一抹幽光,那幽光和她手腕上的蛇尾相呼应,暮霜忽然明白过来,“那只镯子,是你的护心鳞?”
重烛没有回答她的疑问,他的面容隐匿在树影下,看不分明,只有眼瞳亮着暗光,就这么直直盯着她看了片刻,忽然身影一闪,猛地贴近她面前,一把勾住了她的腰。
一只手覆来她的手背上插进指缝里,将她的手从树干上扒下来,重烛弯腰将她扛上肩头。
暮霜眼前一阵天旋地转,再定睛去看时,悬圃园中的草木都落在了身后,离她越来越远,几只熊蜂从树丛里嗡嗡地追上来,但不过片刻,就被甩在后方,不见了踪影。
重烛扛着她,一路如入无人之境,大大咧咧地从穿过天门,天门的守卫对他毫无所觉。
“你、你要带我去哪里,没有女夷夫人的允准,我不能随便离开悬圃园的。”暮霜急道。
重烛置若罔闻,脚步没有半分停歇,天门在暮霜的视野里越来越远,直至再也看不见,暮霜的视线完全魔雾包裹。
许久之后,那遮掩视线的魔雾散开,昏黄的烛光映入眼中。
重烛将她甩在一张软榻上,暮霜坐起身来,转眸四下打望一圈,目之所见,已是一座完全陌生的宫殿。
“这是哪里?”暮霜惴惴不安地问道。
重烛转身想坐到另一侧的椅子上,但他们之间最多只能离开一丈远的距离,他只好隔空抓来一张椅子坐下,托腮看着她,说道:“魔界。”
“魔界?”暮霜倒抽了一口气,余光瞥见外面把守的魔族侍卫,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重回天上之后,她专门去找女夷夫人要过几卷关于魔界记载的书卷,上面所记载的魔界是一片血腥的地域,魔族之人冷血无情,残忍好斗,日日都在上演吞噬同族的事迹。
重烛一眼便看透了她眼底的恐惧,挑下眉梢,“你不害怕我,却害怕魔族人?”他难道不该是这魔界之中最令人惧怕的存在么?
“你不一样。”暮霜小声道。
重烛忽然起身瞬影至她身前,居高临下地俯身靠过去,高大的身形极具压迫感地罩在她上方,身上魔气涌动,额上的碎发摇晃,现出一对威武的龙角来。
“有何不一样?”他伸出一根手指来,尖锐的指甲抵在她的脖颈要害处,慢条斯理地问道,“你该不会还把我当做人间的那个重烛吧?”
暮霜仰面看着他,目光从他头顶骇然的龙角,滑落到幽暗的瞳孔,再到唇中若隐若现的尖牙,不顾他抵在颈侧的尖爪,点了点头,认真道:“你就是他,他就是你,所以我不会再害怕你了。”
重烛笑了,但他的笑和从前不同,眼中从不见笑意,就像只是学会了“笑”这个表情,他尖锐的指甲缓缓滑到她的心口上,问道:“就算胸腔里的这颗心变了,对你已经没有一丝一毫的感觉了,也是他么?”
暮霜又想起他抓着袖摆擦嘴的模样,眸光颤了颤,漾出一道易碎的波光,也不知是在说服他,还是在说服自己,再次点了点头,坚定地回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