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遂闻言,从保和殿内出来,几步走到他的面前,萧焕无声跟上,垂下眼眸,遮挡住眼中情绪。
萧遂走近,居高临下看着他:“你是太子,是未来的君王,你当知晓什么才是最重要的,把一个女人看得比自己性命还重要,我这些年是这么培养你的?”
他气得连“朕”都不说了。
“你想把我培养成什么样子?像你一样,用心爱女人的血,铺出自己的帝王之路?”萧和青反问。
“太子!”萧遂
冷冷看着他,手握紧成拳,双目赤红,“我没错,你母后会死是她自己看不开,是一个意外!”
萧和青笑出声,眼眶湿润:“是个意外吗?你骗她调走十八骑的时候,没算到母后知道真相会如何?”
即便十八骑不反击,害得姜家灭门的何皇后,还能活下去吗?还能面对自己信任的丈夫吗?
萧遂一顿,随即,他冷声道:“天下一统才是帝王之路,坐在那个位置上,就必须要牺牲没用的情感,你为太子,当与我一心,收服武林,制定江湖秩序,维持大雁兴盛!”
说完,他一甩衣袖离开。
“大雁兴盛,根本不必打压武林、铲除高手!”
萧和青缓缓站起来,他何等聪明,在萧遂旨意出来时,便已经明白他要做什么。
他撑着白玉,望着萧遂背影,声音冷静:“若帝王贤明,天下自当归心,江湖有江湖的秩序与规矩,从不需要他们似寻常百姓。为帝者,当求平衡,若是一味打压,只会遭受更严重的反噬,天下大乱。”
除非废除所有人的武功,否则,只要江湖还有人学武,就会有人反击,越是沉重的打压,就会招来越是严重的反击。
萧遂转身,呵斥:“妇人之仁!平衡?谈何容易,他们威胁的是皇权,是萧家江山,只有打下去,这江山才能坐得稳!”
他萧家辛辛苦苦打下的江山,如何能被动摇?
“不对,不是萧家江山,是天下人的江山。”萧和青摇摇头,回视他,一字一句,“自武学兴盛,天下习武者众多,高手如云,以‘愚民’作为帝王之道,早已是绝路,即便试图打压武林,不也还是要借高手之力吗?”
说着,萧和青看向余问天。
即便是萧遂,他也必须借助余问天等人才能拦截侠客山庄,除非杀死每一个习武之人,否则,拿着刀去砍掉其他刀,就只能祈祷永远不要出现更厉害的刀!
“你是太子,你姓萧!”萧遂喝道。
所有萧家人,都当以维持皇权为重,萧和青是太子,竟然妇人之仁,妄想平衡朝堂江湖?
萧和青嘲讽一笑:“我真不想姓萧。”
他看着面前这个人,想到过去十三年的谎言,想到何皇后、何家、姜家……就觉得这一身血都变得肮脏。
这皇宫内的每一个地方,即便被洗得干干净净,也掩饰不了早已浸透鲜血,冷漠无情。
萧遂看着他,半晌,吩咐:“太子迷了心窍,押入东宫,从今日起,无召不得出。”
萧和青大笑,伤口溢出鲜血也不管不顾,笑得眼眶湿润。
——真是个肮脏的地方,怪不得阿染不肯踏入。
萧和青、黑玉、白玉都被带走了,萧遂站在遍地尸骸中,冷笑:“太子仁慈到愚蠢,你应该不会这么蠢吧?”
萧焕半晌才道:“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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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染醒来已经是晚上。
她坐起来,姜十一赶忙压住她:“小心点,你伤势很严重。”
阿染声音沙哑:“师父呢?”
姜十一垂下头。
阿染便明白了,半晌才点点头,想说什么,又没发出声音,眼神有些呆滞。
姜十一低声道:“唐玄机赶去救日月派剩下的人,我们此刻正在山上破庙中,恐怕很快就会被人找到,你休息一个时辰,我们必须尽快赶往侠客山庄,给你治伤。”
阿染有些愣神,却还是本能摇摇头:“不去侠客山庄。”
姜十一诧异。
阿染看向外面的寒月,声音嘶哑:“还没人告诉萧遂姜长安还活着,侠客山庄的人死了大半,他正忙着整顿武林,分不出太多精力给侠客山庄,即便攻打,武力也有限,墨家和神农九月能应付……”
可若是她过去,就会把注意力吸引到侠客山庄,甚至会把余问天引过去,那二叔他们就危险了。
姜十一想想也是,便点头。
阿染:“你去准备吧,我休息一会儿就出发。”
姜十一点点头,担心地看了她一眼,这才抬脚出去。
阿染一直看着窗外,坐在床上一动不动,半晌之后,她喃喃:“师父……”
她下意识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早已是泪流满面。
十日后。
原本热闹的北坊如今人心惶惶,朝廷对武林动手,先是以缉拿逃犯的名义到处捉拿侠客山庄的人,又要求诸多门派向朝廷俯首。
秀山派、日月派、长度门,都已经被余问天带人灭了。
原本热闹的茶楼酒馆,早就没什么人。
生怕一不小心祸从口出,被大内暗卫当逃犯缉拿斩杀,死了太多人,路上行人都变少了。
“听说了吗?秀山派被朝廷灭了,没有一个活口!”
“当然知道,虽说人心惶惶,但秀山派不远,灭门动静很大,连襁褓中的婴儿也没放过。”
“当初刀客阿染只是玩笑,如今的朝廷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