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又有人开口:“姜阿染与太子殿下都信誓旦旦有证据,姜长安七罪,如今只剩下一个不义,按照姜家世代功勋,足够姜长安翻案,可姜阿染还是烧了柳家牌位,挂上万民书,何必多此一举?”
“她这是……笃定姜长安无罪,所以不怕闹得沸沸扬扬。”
“云中门也被灭了满门,但实则有夺魂邪功,姜长安的七罪,六个都是假的,若是除开不义罪,他以一当万,就是真正的大英雄,千古名臣……”
他们理直气壮是因为什么?因为不义罪,因为柳家人冤屈。
可要是真有隐情呢?
没有隐情,没有底气,明明已经可以翻案的姜阿染,为什么敢烧牌位,挂万民书?
这不符合常理。
驿站门口再次陷入安静,众人哑口无言,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做什么,眼神有些彷徨。
柳絮也是同样。
姜阿染的理直气壮,便让他克制不住产生怀疑,质疑自己是否被假象蒙蔽?
他抬头看向屋檐下的万民书,旁边的记录清晰写着他所有责问,脑海中克制不住闪过姜阿染的那句——
“我要你们的名字,跟着柳宽父女一起,遗臭千年!”
遗臭千年!
这四个字对文人而言,实在太重,柳絮脑子里面“嗡”一声响,突然一股寒意窜上头皮,脊背发寒。
-
驿站内。
姜十一压低声音:“你什么意思啊?真有不义罪的证据?”昨日不是还在调查,怎么今日就有证据了?
她挠挠头,有些茫然。
阿染只是笑了笑,不答。
旁边,萧和青看向她,两人对视一眼。
随后,他压低声音,用只有她能听到的声音说:“你这举动有些冒险,倘若找不到翻案不义罪的证据,这万民书挂着,他们恐惧的事情就会在你身上发生。”
他出了主意,阿染以自己的方式实现。
阿染低声笑了笑,“只有这样,才不会有人质疑我手上的不义罪证据,不是吗?”
这是一场豪赌。
别人不敢相信她在即将翻案、稳操胜券的时候,还敢付出这样的代价……那她就赢了。
谁豁得出去,谁才有胜算。
名声、遗臭千年……这些别人最在意的东西,她却敢拿出来赌一场!
——横竖过个今岁无忧,哪管明岁如何?
萧和青看着她,尽管无数次知道她的行事作风,依旧会被她的胆大和疯狂惊讶到。
当日。
早晨还热闹非凡的原城,这一个白日安静至极,官道旁边的驿站门口,贴着的万民书被风吹动,让人心惊胆寒。
但平静原城之下,暗潮涌动。
几人的情报网活跃,送来一条条消息——
白玉:“殿下,柳府今日无人再去祭拜,柳絮几人去衙门查当年柳宽在布政使司时的记载,翻看卷宗。”
大内驻凉州的探子悄无声息进来,又悄无声息离开,留下一张纸条:“今日情绪最激昂那几人,准备查一查柳宽是否有问题,他们商量,倘若找到柳宽有问题的证据,便在我们回京之前,前来认罪。”
事尽知:“大小姐,姜玉楼的人分散在了百姓当中,万民书涉及整个原城,所有人都会尽力去确认柳宽是否有问题……”
阿染只说了柳宽有问题,却没说到底什么问题,倘若姜长安不义罪翻案,万民书挂着,那些签了字的人,遗臭千年。
他们现在着急确认柳宽是不是有问题,一旦确认,才好立刻弥补。
而一旦有这样的态度,他们就会着急,甚至本能往“柳宽有问题”上去想,那些隐藏在记忆深处的细节片段,会在此刻想起。
整个原城,尊重柳宽是因为接触过柳宽,万人一起回想,总能想到不少细节。
人只有在涉及到自己之时,才会竭尽所能,拼命去回忆。
遗臭千年,这个代价太大了。
当夜,又是一条条消息送来——
“有一打油翁说,柳宽府上的门房应当会武功,而且可能武功极高,他想起当年送油时脚滑,对方明明很远,却顷刻间出现,接住油壶,门房还说是他看错了……”
“当日柳宽唯一亲眷被流放之时,一个妇人隐隐听到那人喊了句什么‘灭口’,之后就被捂了嘴,她不确定是否听错。”
“柳家小姐应当脾气不大好,有一年,一外地门派十数人路过原城,门中少主对柳小姐惊鸿一瞥,说了些不大好的话,扬言要娶她。
“次日,
那门派全部失踪,原城人以为他们已经离开,但一猎户回忆,他在上山打猎时,见到了十数具新鲜的尸体,身上财宝都在,猎户怀疑那些尸体正是那门派之人。”
“一银楼老掌柜回忆,柳家父女按理来说应当清贫,但每当柳小姐回府,柳大人就会让银楼掌柜将好的首饰送过去,柳大人付钱时,眼也不眨,柳家可能很有钱。”
“对了,这是柳絮画出来的柳宽和柳娇娘画像。”
……
一个又一个消息,将柳宽父女在他们眼前展开,柳宽那无懈可击的完美人设,也出现一条条裂隙。
违和越多,裂隙越多。
柳宽这个人被他们查得干干净净,身世履历清白,虽然没有其他亲眷,却都知晓他过往经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