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出手,抓着阿染的手腕,从喉咙挤出一句:“夺魂……还有人、还有人会,当初我、我为保命,说出了夺魂功法,我有罪!”
此刻,他的脸上终于出现懊恼与后悔。
他错了,只是一直不愿意承认。
萧和青扶着阿染,皱眉:“是谁?”
这邪功,竟还没断绝!
“段元立,只有他、让人、让人追杀我。”林知霄的手缓缓松开,声音越来越小,“大将军、大将军的不义罪,与、与姜……”
他的手无力垂下,合上眼睛。
众人一愣。
死了?
他最后那话是说姜长安的不义罪与姜什么?他到底还知道什么?!
阿染推开了萧和青,抓住无力垂下的手,内力全部灌入林知霄体内,长刀扎进他的身体,又掐住百会穴。
林知霄倏地吊住一口气。
阿染眼神凶狠,咬牙切齿:“我生平最讨厌话不说完就死,你先说完再断气!”
林知霄张了张嘴,发不出声音,只能无声张合。
萧和青紧紧盯着他的动作,眉头一皱,“不义罪,与姜玉楼有关?”
他读唇语便是这个!
林知霄动了动手指,点头。
阿染又问:“你怎么知道?”
林知霄试图开口,然而终是没了清醒,吊着的这口气也已支撑不住。
阿染将百会穴掐得更用力。
萧和青握住她的手,摇头:“没事,他怎么知道的不重要,有线索就行。”
不义罪是姜长安战前斩杀凉州布政使司柳宽一家,之前他们毫无线索,如今林知霄提供了线索。
重要的不是林知霄怎么知道,而是此罪与姜玉楼有关,只要知道这点,其他的,他们就能着手开始调查。
阿染一想也是,松开手,拔出刀,“那好吧,你可以死了。”
林知霄彻底断了呼吸。
余焕表情复杂地看看林知霄,又看看阿染。
真是……
一言难尽。
人都几乎死了,还能给人续口气,让人把话说完再死……真不愧是她!
阿染呼出一口气,这才觉得眼前发黑,与林知霄大战重伤,又给他续命,此刻内力耗尽,跌倒在地。
萧和青扶着她,一道坐下。
阿染摇摇头,保持着清醒道:“还好问出来了,姜玉楼……”
她看向姜十一,眼神探究。
姜十一本能后退,拄着长缨枪摇头,语气茫然:“我不知道呀,不义罪怎么会和我们姜玉楼有关?”
她是真茫然,他们也在查姜家案,查着查着,怎么查到与他们姜玉楼有关?
“我觉得他在胡说八道。”姜十一咽咽口水。
萧和青想了想,淡淡道:“不义罪与姜玉楼有关,或许是指姜玉楼已经查出真相,也或许是指其他。”
横竖都要查这姜玉楼,如今又有林知霄的遗言,更要好好探一探。
萧和青收回视线,又看向阿染的手,疑惑:“他给了你什么?”
阿染摇摇头,打开鱼皮。
里面是几张纸,她拿出来,展开,随即微怔。
夺魂功法与供词。
林知霄亲笔写下的供词,姜长安灭云中、他于淮乡作恶,两件事的供词都写了出来,写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都签了字,摁了手印。
“他竟然一直将供词带在身上……”阿染喃喃。
萧和青叹口气,轻声道:“林知霄虽是作恶,一直在淮乡,七日杀一人,还有一份克制,我们认出其身份,他才走火入魔,皆因内心有愧,也深知有罪。
“一面作恶,不认有错,不认对不起姜长安之恩,另一面,又时时刻刻带着为姜长安翻案的供词……”
阿染手紧了紧。
萧和青看向她:“阿染,姜长安的善,留了一个人,留了一个祸害,但也留了一个真相,这世间之事,从不是一成不变,活在当下,便见当下。”
人都矛盾,林知霄便是如此。
非一成不变,那便活当下,以当下处之。
阿染呼出一口气,望着林知霄尸体,手捏紧供词,轻声道:“是呀,活在当下,林知霄的善与恶,去地下再与姜长安细说吧。”
阿染缓缓露出笑容。
萧和青见她彻底想明白,也露出了笑容。
阿染活得不羁自在,她的世界实则格外纯粹,随心所欲,所以会以杀名除恶,不在乎旁人眼光,坦坦荡荡,洒脱逍遥。
这样的人,正如当年的姜长安,姜长安不幸,阿染因此动摇、质疑、彷徨,萧和青不忍,便希望她想明白。
无论她如何行事,底色是“正”,坚持己身,此一生,方才永远不羁、逍遥。
而他,会维护这份难得的纯粹。
萧和青眼神专注地看着她,看她点燃火折子,看她将夺魂功法点燃,眼中笑意越发浓郁。
余焕等人都没阻止。
夺魂与金不坏一样为邪功,邪功之所以是邪功,便是只要修炼,就会害
人无数,伤人伤己。
金不坏一用,再也不能停止换人鲜血,否则必死,夺魂一练,同样停不下来,若不想反噬,被吸功者就要五脏六腑碎裂而亡。
两种功法都是越修炼越入魔,修炼者看不清楚,他们旁观者却一目了然,长生山下的万人骨,海底地洞的骷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