贪婪,当真可怕。
几人心中明明有猜测,却依旧失望。
这时,脚步声响起。
双成眼睛一亮,猛地站起来:“我就说,这些人不可能——”
声音戛然而止,因为进来的是白玉。
白玉见他们看自己,愣了愣,随即对萧和青汇报:“公子,匾额已经绑在马车上,等事了结,就能运回京都。”
萧和青点点头。
白玉又道:“不过,刚刚匾额运下来时,遇见淮乡百姓,匾额后面的字他们看到了。”
“无事,本就是要公告天下的。”萧和青摇摇头,不放在心上。
阿染撑着下巴,杏眼平静:“萧老板,还要继续等吗?他们似乎不会过来。”
这就是贪婪。
凶手杀了他们很多亲人,却因为不想夜幽蓝暴露而放弃捉拿凶手,维持平衡……
萧和青叹口气,站了起来,一脸无奈:“好吧,我真是高估了他们,随我去找里正,直接动刑,总能问出来。”
说完,他往外走。
阿染早就不想等了,站起来,握着放在一旁的今岁,跟上去。
然而,萧和青刚走到堂屋门口,脚步便顿住,阿染疑惑地走上前,同样愣住。
他们此刻正在堂屋门口,与大门隔着前院,大门敞开,门口站着许多淮乡人。
里正被人背着,站在最前面,他像是苍老了十岁,文老爷也站在前面,眼神仓皇。
有老人,有孩子,几乎家家户户都有人到场。
阿染怔怔看着他们。
她听到里正用苍老而虚弱的声音问:“如果我们配合,你们可以帮忙抓到凶手吗?”
是凶手,不是海神。
身侧,萧和青低低笑出声。
——他愿护卫天下百姓,也盼天下百姓的心中不止有贪与欲。
余焕呼出一口气,缓缓扬起嘴角,袖中的手探出,扯了扯阿染衣摆。
萧和青回头看向她,此番试探,也是为被动摇信念的阿染。
阿染站在原地,没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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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之前李兆昆说的,你们还有什么隐瞒吗?”双成问。
里正坐在椅子上,他伤势还没好,又遭受重大打击,已是垂垂老矣,此刻闻言,动了动身体,呼出一口气,这才开口——
“你们所知晓的,正是全部,在今日之前,我们一直以为海神是姜长安大将军,为他供奉生灵,即使有我们的亲人,也压下怨怼。”
萧和青奇怪:“你们为什么推崇姜长安?”
之前就觉得奇怪,只是他们没有回答,李兆昆也只说姜长安是好人,没说其他。
里正迟疑一瞬,到底全都说了:“因为,十三年前云中门祸害淮乡,乃至马州,大将军灭云中门,是善举!”
“我们都不相信主持公道的镇北大将军会是坏人,即便他有六罪,不道罪是为我们,就值得我们供奉。”文老爷抿了抿唇,一脸严肃。
“你们知道云中门修炼邪功?”阿染诧异。
文老爷摇摇头:“我们不知道他们修炼邪功,但云中门行事霸道,欺压百姓,他们不允许我们将海货卖给外地人,只能卖给他们,而他们又只出极低的价格,甚至时常不给钱。
“十三年前淮乡人需要没日没夜出海打鱼,才能勉强活下去,我们冒着生命危险出海,遇到大浪就再也回不来,即便如此,却还是时常饿肚子,我小儿子就是活生生饿死的。”
守着大海,冒着生命危险辛辛苦苦打鱼回来,还没下锅,就被云中门强行“买去”,以至于不少淮乡人饿死。
云中门行事,可见一斑。
“云中门被灭后情况好很多,但早年我们为活下去,在外地游商那里赊了些粮食,许多年都没还完,淮乡人一直贫穷,直到发现夜幽蓝。”文老爷声音晦涩。
他们为什么这么贪钱?
不单单是贪欲,还因为穷怕了,只有经历过孩子被饿死而拿不出买粮钱的人,才会明显这种感受。
钱,有时候就是命。
而这一切,罪魁祸首都是云中门,他们怎么会不恨云中门?
“除此之外,云中门会招收天赋好的弟子,我妹妹就是,她一开始加入云中门,武功精进,我们家里的日子都好过许多。”
顿了顿,那人抿唇:“但很快,她死了,我甚至不知道她怎么死的。”
“不是只有一个人这样死去,很多人加入云中门后,就这么悄无声息消失,有时候能找到尸体,有时候尸体都找不到。”一老妇人轻叹口气。
里正咳了几声,声音艰难:“你们说李绣绣死法时,我就已经怕了,因为我知道那是云中门的功法。”
“你知道?”双成一惊。
里正点头:“我知道,我侄子加入云中门,修炼了邪功,他杀了很多同门,有一天回来告诉我,他觉得自己太肮脏,无颜见我们。”
他眼神悲戚,满脸沉痛:“我侄子想逃离,却被他师父闯入家中,了结性命,还杀了他全家,我目睹一切,躲在隔壁柴房才侥幸活下来。”
现在想来,他侄子是被“夺魂”了。
阿染与萧和青对视一眼,产生同一个念头——
养蛊。
云中门与佛度寺一样,肮脏透顶,他们招收弟子,让他们修炼夺魂,又互相吞噬,最后云中门高层收割“成果”。
那不是一群人,而是一群恶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