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婳怔了下,细长手指下意识抚上眼圈:“乌青了?”
采月点头:“待会儿您自己照镜子就知道了。”
待明婳走到黄澄澄铜镜前,果然眼下泛着乌青,明显是昨夜熬得狠了。
她心下感慨,这大抵就是幽会情郎的代价吧。
不过就昨夜的体验,她今日真要找裴琏好好说道一番!
傍晚时分,红霞漫天。
裴琏负手立于紫霄殿窗前,本在赏霞,却听得外头传来一声声错落的请安声:“太子妃万福。”
循声看去,便见廊庑外,那云鬓轻挽的小娘子,轻提裙裾,漫步走来。
她今日着一袭夕岚色折枝兰花纹襦裙,腰肢纤纤,行走间轻动的裙摆在断断续续的霞影下染上辉煌碎金。
与昨夜熟睡的恬静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殿下,太子妃来了。”身后响起福庆的提醒。
裴琏回神,淡淡嗯了声。
福庆揣着小心问:“可要请进来?”
裴琏垂下黑眸,漫不经心转了转拇指间的玉扳指:“请。”
当明婳入到殿内,裴琏也不弯弯绕绕,挥退宫人,开门见山道:“这般迫不及待寻来,是为昨夜之事?”
明婳一怔,耳根处蓦得发热。
虽说找情郎这事是他一手安排,但青天白日里与自己的正牌夫君讨论这事,还是有种说不出的古怪。
轻轻攥了下裙摆,明婳点头:“嗯。”
裴琏以指点榻:“坐下说。”
明婳便走到榻边缓缓坐下。
当看到裴琏也走到对侧坐下,那似曾相识的感觉,她不禁蹙了蹙眉。
裴琏淡淡扫过她未染脂粉的眉眼:“为何蹙眉?”
明婳没吱声。
总不好说,感觉昨夜那个情郎和你有些像。
玉郎怎么会是裴琏呢?
单就昨日一晚,那玉郎说的话,都比裴琏和她成婚两个月说的话还要多了。
“没什么,就是有点困。”
明婳随口扯了句,忽的瞧见裴琏眼下的薄青:“殿下昨夜也没睡好?”
裴琏眉心轻动,下颌微绷:“昨日政务冗杂,变忙晚了些。”
他勤勉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明婳不疑有他,只是想到妻子和情郎幽会去了,他半点不介意不说,竟然还心大到继续忙政务……
这男人,当真是一点都不在乎她啊。
长睫轻垂了垂,她试图压下心底那阵刺刺的涩意。
裴琏看着她耷拉眉眼的模样,不觉想起昨夜,她仰起脸问他“那为何他不喜欢我”的迷惘模样。
就如一只在深林里迷失的小兽,美丽,纤细,而脆弱。
为何不喜欢她.......
他有不喜她么?
打从她嫁入东宫,他在她身上耗费的时间与精力已经远超过他预想.......
摩挲着玉扳指的长指停下,裴琏说回正题:“昨夜,你感觉如何?”
明婳闻言,摇摇头:“一言难尽。”
裴琏眯眸:“怎么?”
既然他主动问了,明婳也不再支吾,从面具遮脸说到情郎定义,最后还一本正经地看向裴琏:“……还有你安排办差的那个管事我都不想说,是福庆吗?还是郑统领?哪有他那样办事的,将人诓进宫里不说,甚至还以性命威胁玉郎。知道的以为我找情郎,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强抢民男,逼良为……男宠。”
裴琏倒不知昨夜她的脑袋瓜子里竟想了这么多。
且许多她在意的点,都是他并未觉得不妥的。
活了这些年,这也算是他第一次如此清晰、直观地了解到男子与女子之间的差异。
“你既说完,便到孤答了。”
裴琏道:“私会情郎毕竟不是什么光彩事,且你贵为太子妃,更当低调。之所以让他戴面具,便是以防日后碰上,你见着那人一时惊愕着相,引得旁人怀疑。”
“除非你胸有成竹,确定碰上了也能喜怒不形于色,或者……”
他稍顿,乜向她:“你看完之后,孤毁了他的脸,或是杀了他,以绝后患。”
男人的声线冷静到无一丝情绪,明婳心里却忍不住打了个颤。
皇室中人提及杀人,都这么随意么?
“那…那还是算了。”明婳摇头悻悻道:“不看就不看吧。”
裴琏见她好似被吓住的模样,沉吟道,“你也不必太失望,容孤想想有什么法子能遂了你的心愿。”
明婳微微一愣,他这是在宽慰她?
不等她细想,裴琏又提及那个管事:“回头孤会敲打一番,让他办事稳妥些。”
明婳抿抿唇:“那就有劳殿下了。”
裴琏点头,又问:“你方才说那么多,为何没提及那位玉郎?你们相处如何,你可还满意?”
“他挺好的,温柔体贴,文采斐然,且不是那等浮于表面的读书人,虽然我与他只相处了一夜,但我听他说话能感觉到他言之有物,是有真才实学的。”
虽然她后半夜稀里糊涂睡过去了,但玉郎给她讲的那些故事,她现下还印象深刻,并开始考虑着或许真的可以苦练画技,争做第一位青史留名的女画家。
毕竟在她之前,女画家里只有个没名字的“赵夫人”,与其希冀后世出一个留名画史的女子,为何不能从她做起?
若她能在画界争得一席之位,往后若有想学画的女子,也能以她的事迹为例,不再妄自菲薄,而是以奋赶前人,留下传世画作为至高抱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