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婳颔首, 随着那宫婢离开汤池, 绕过后殿那片竹林, 没想到竹林深处竟然有一处清雅幽静的竹屋。
行至竹屋前, 宫婢并未入内,只站在门边:“请太子妃先进屋歇息, 您选的书很快送来。”
这全然陌生的环境,以及即将迎来的事,明婳心绪都紧绷,她抿唇问:“我的婢女呢?”
宫婢道:“太子妃随行的一干宫婢皆在廯房歇息。”
明婳点点头,又问:“那殿下现在何处?他还会过来吗?”
这话问完,她就知道问了句傻话。
她都翻了情郎的牌子,裴琏这正牌夫君来做什么,看她和情郎谈情说爱,还是三个人凑一块儿打叶子牌?
而那宫婢只垂下眼,道:“奴婢不知。”
明婳便也没再问,深吸一口气,推门入内。
屋里没点灯,只四周摆放着夜明珠,昏朦朦的光,不明不暗,恰好照亮屋内的布设。
入目是一扇墨竹图的屏风,绕过屏风,里头摆着长榻、桌椅、杯盏,一张挂着秋香色幔帐的拔步床几乎占了内室半边的位置。
明婳看着那张床,怔了一怔。
第一次见面就约在这,未免也太奇怪了。
她走到花窗榻边坐下,心跳得很快,口干舌燥的,于是自顾自倒了杯茶水浅啜。
也不知道裴琏到底寻了个什么人来。
另外两块牌子上又写着什么?
啊好紧张,待会儿见面了第一句话该说什么呢。
都怪裴子玉,他要是对她温柔体贴一些,她也不必找情郎了。
知道他心怀天下,勤勉上进,可忙归忙,总是要过日子的吧,哪怕每日分出一个时辰陪她也好呀。
就在她幽怨腹诽时,屋外响起一道脚步声。
明婳心下一紧,注意力霎时飞去了门外。
“叩叩——”两下敲门声起。
明婳攥着裙衫,稍稍扬起声:“谁啊?”
不知为何,这时她竟期待外头是宫婢在敲门。
然而,响起的是一道清润的男声:“送书者。”
是男子,真的是个男子!
明婳呼吸都屏住了,一会儿想裴琏真是好本事,竟然真的将外男带进了东宫,一会儿又想怎么办,她虽口口声声催着他给她找情郎,可她这辈子除了裴琏,从未和其他外男独处过一室。
就在她心头的小人儿狂打退堂鼓,甚至想着不如翻窗户跑了吧,敲门声再次响起:“叩叩——”
明婳咬了咬唇,算了,来都来了。
想想那些去平康坊寻欢作乐的男人们,想想裴琏日后那一堆良娣良媛、承徽承训,自己不过找个情郎谈天说地,风花雪月怎么了?
思及此处,她道:“请进。”
敲门声停下,“吱呀”一声门开了。
明婳仍是紧张,但想到这是东宫,这寻来的情郎无论怎样,没她允许,定然也是不敢放肆的,便稍稍安了心。
沉稳的脚步声渐渐靠近,明婳循声看去。
当看到墨竹屏风后那道高大身影,她微微一怔。
只见夜明珠柔和的光线下,男人一袭茶白色竹纹长衫,腰系素色丝绦,足着皂靴,乌发梳起,当真是书卷气浓,清雅卓然。
可惜,他脸上戴着块银色面具。
打量之际,男人缓步上前,朝她抬袖行礼,“某拜见娘子。”
明婳起身回了个礼,干巴巴道:“坐、坐下吧。”
她本意是叫他找个凳子坐,没想到男人直接行至榻边,掀袍坐下。
明婳皱眉,心道这人未免也太不见外了。
不过这点小事,她也没计较,只继续打量来人。
这人的身形乍一看与裴琏十分相似,仔细再看,他的个子更高一点,声音也不一样。
裴琏的声线,沉金冷玉,平静无波。
这人却是清泉潺潺,温润柔和。
“你……”明婳迟疑片刻,先开了口:“你为何戴着面具?”
那人道:“带某过来的管事交代过,若是让旁人看到某的容貌,会引来杀身之祸。便是与娘子相会,也得戴着面具,还请娘子谅解。”
明婳一听是裴琏的交代,理解,但不大高兴。
都看不到脸,那她之前提的要求不是白说了。
明婳看着这一袭白袍的书生:“反正这里就你我,你摘下来给我看一眼,我不告诉别人?”
那人道:“娘子很在意容貌?”
明婳噎了下。
虽说人不可貌相,但谁不喜欢漂亮的人呢?
哦对,除了那个人。
“算了,你不摘就不摘吧。”
明婳寻思着第一次见面,也不好要求旁人太多,还是明日和裴琏商量一下,看下次见面能否让情郎摘下面具。
稍定心神,她问:“那我怎么称呼你?”
那人道:“娘子可以唤某,玉郎。”
明婳微诧:“玉郎?”
那人:“怎么了?”
明婳:“没,没什么。”
只是裴琏表字“子玉”,而这个人叫玉郎,有点巧了。
不过玉字很常见,她也没多想:“那我便唤你玉郎。带你过来的管事,可与你说了我的身份?”
玉郎道:“只说娘子是位贵人,得好生伺候,让你欢愉。”
伺候?欢愉?
明婳表情微凝,是她想太多了还是........
“咳,我们先聊会儿吧。”
明婳边打量着面前的男人,边道:“你喝点茶?”
“多谢,某不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