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翌日,明婳醒来时,身边照常没了人影。
福庆公公却送来了一个大箱子。
打开一看,里头整整齐齐摆放着好些字帖、两方上好的徽墨、一方银鎏金簪花暖砚盒、几刀上好的澄心笺纸、大小各两只的紫檀木雕花狼毫笔,除此之外,还有好几幅价值不菲的名家字画,像是六朝三大家的《寒汀落雁图》、《丰年瑞雪图》、《四季花鸟图》、《寒林平野图》,还有《名姬帖》、《卫氏和南帖》。
这一大箱东西,随便拎出一样,都能算得上一封厚礼,他倒好,直接送来了一箱?
明婳蹙眉,他莫不是被什么脏东西上身了?
福庆见太子妃每拆一副画卷,便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不禁笑道:“太子妃,这些都是殿下特地吩咐奴才去私库里给您寻出来的。太子知晓您喜欢文墨字画,便叫奴才统统都给您送来,好叫您闲时也能品字鉴画,以作消遣。”
明婳拿着那幅《寒林平野图》看了又看,的确是价值万金的真迹,心绪一时更复杂:“这些真的是他叫你送来的?”
“这岂能有假?”福庆道:“若非殿下吩咐,奴才哪有胆子碰这些宝贝。万一磕着碰着,奴才长八百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见明婳不说话,福庆只当她太高兴了,毕竟这一箱子实在过于贵重。
“太子殿下虽寡言少语,可他心里却是惦记着太子妃的呢。”福庆躬身笑道。
明婳更恍惚了。
他心里惦记她?
她怎么……不太信呢。
无论怎样,礼物送到,福庆领了份赏钱,先行告退。
采月和采雁立刻围了上来,看着箱子里那堆珍品,啧声感慨:“太子殿下可真阔绰,一出手便是一箱名家字画!”
明婳坐在桌边,也被这大手笔弄得有些懵。
难道这是他们皇室送礼的习惯?
上回皇后娘娘赏赐东西,也是按箱送。
恍惚了好一阵,明婳抬脸吩咐:“你们看着整理吧。”
稍顿,又道:“徽墨、澄心笺纸和那个砚台都拿出来,摆书桌上。”
既然他都送来了,她不用白不用。
权当做是他昨日气哭她的赔礼好了。
-
裴琏近日忙着整顿御史台之事,焚膏继晷,朝乾夕惕。
这日又是忙到深夜才撂下墨笔,稍稍活动了一下筋骨。
余光瞥见书阁斜侧挂着的那幅墨荷图,才记起早上吩咐之事。
白日福庆来复命时,他正要出宫,遂也没多问,骑马便走。
现下再想起,裴琏召来福庆:“太子妃收到字画有何反应?”
福庆还以为太子把这件事忘了呢,忙道:“太子妃收到字画高兴坏了,拿着画看得眼睛眨都不眨,爱不释手呢。”
裴琏点点头:“嗯。”
福庆垂下脑袋,刚要退到一旁,裴琏忽的乜他:“没了?”
福庆微怔,努力回想了下:“太子妃……太子妃还说,多谢殿下。”
其实这句“多谢殿下”并非太子妃说的,太子妃一直坐在桌边发呆,还是她的婢子代为谢恩。
“太子妃定然是太欢喜了,欢喜到都不知道该如何说了。”福庆堆着笑道。
裴琏敛眸不语。
他送那些,是想叫她有些事做。
多练练字,赏赏画,精力放在这些事上,也能少想些毫无意义的情情爱爱。
何况她在作画方面有天赋,便多学多练,免得辜负大好天资。
一阵长久静谧后,福庆小心提醒:“殿下,夜已深了,可要安置?”
想到昨夜睡到半程,她迷迷糊糊缠到他怀里,撩得一身燥,她自个儿倒是睡得香。
裴琏吩咐道,“备水罢。”
这意思,便是要留在紫霄殿住了。
福庆抱着拂尘退下,心里兀自奇怪。
原以为白日送了一堆厚礼过去,殿下夜里会去瑶光殿歇的呢。
瑶光殿里,明婳躺在床上也觉得奇怪。
他今夜是不来了么?
本来还想问问他突然送来那一堆是什么意思,若真是赔罪,那她看在那些珍贵字画的份上,也不是不可以原谅他。
但他没来……
唉,算了。
明婳扯过被子蒙住脸,不想他了,睡觉!
接下来的几日,裴琏愈发忙碌,早出晚归,日不暇给,东宫里简直瞧不见他的人影。
明婳一开始还能忍着不去打听,后来还是没忍住,派人去打听了,方知他这阵子在忙御史台改制之事,每日孜孜矻矻,有时甚至连吃饭也顾不上。
“主子,您若想见殿下,不如送些汤水点心过去?”采月建议。
“谁说我想见他了。”明婳眼神飘忽:“我才不想……”
采月和采雁对视一眼,皆看出她的口是心非。
只是主子似乎还在为先前那事生气,她们作为家生奴婢,自也是站在明婳这边的。
但她们也知,夫妻若想长长久久、和和美美,一直这样互不相见,便是再深厚的感情也会淡去,遑论太子和自家主子并无什么感情可言。
采月和采雁私下里道:“再过两日吧,过两日再劝劝看。”
到在她们劝导之前,明娓先递牌子入了宫。
在府中休养了近十日,她眼上那团乌青总算消了。
这不一能出门,她立刻就进宫来寻妹妹。
明婳见着她自然也是无限欢喜,婢子们一端上茶水糕饼,姐妹俩就掩上门说悄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