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兀自腹诽,又往下看了两眼。
姐姐说这和尚长得很好看,可她这般看去,虽看不清全脸,模模糊糊瞧见个侧脸轮廓,也只能算得上清俊吧?
就在明婳暗暗嘀咕明娓的审美,那僧人忽的抬起头,朝街边两侧看去,似是在寻什么。
下一刻,他朝她们这边看来,视线稍顿。
而后缓缓竖掌身前,略一颔首。
看那示意的方向,是朝姐姐?
明婳怔了怔,也看清了这年轻僧人的模样。
秋日明媚的阳光下,僧人虽光着个脑袋,却叫视觉重心都转移至那张轮廓立体的脸上。
的确是张很好看的脸。
并非俗世定义的那种好看,而是一种庄严神圣的好看。
就如圣坛上的菩萨,抬眼庄重,垂眸慈悲。
就方才那简简单单投来的一眼,也不知是光线作用,还是他的瞳色本就那样,不同于汉人的黑瞳与褐瞳,他的眼睛是灰蓝色。
遥遥望来的刹那,似是夜幕中璀璨的银河。
幽深,静谧,蕴藏着无尽的玄妙。
真是极好看的一双眼……
手指蓦得被捏了捏,明婳回过神,一偏过脸,就对上一双幽沉漆黑的凤眸。
裴琏淡淡微笑:“有这么好看?”
明婳被他这笑瘆得慌,忙咳了声:“还行吧。”
裴琏继续微笑:“还行就看得那般入神?”
明婳:“……”
这是在吃醋?
但她的确没办法昧着良心说那个摩诃多罗丑啊!
“这不是难得见有人剃了光头,还不减容色的吗。”
明婳说着,反握住裴琏的手,一脸真诚地眨眨眼:“不过在我心里,殿下最好看,谁也比不过。”
这话倒是叫裴琏心下熨帖。
再看那骑着白马远去的年轻僧人,他握紧了明婳的手,凤眸轻眯。
一个和尚长这般好看作甚,又不能当饭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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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僧进城后,便住在了万佛寺。
明婳知道明娓过完中秋便打算去万佛寺小住,她担心姐姐离经叛道,会做些冒犯和尚的事,私下里劝她:“出家人六根清净,姐姐你可不要胡来。”
明娓摆摆手,满口答应:“放心啦,我是那种乱来的人吗。”
明婳看着她,语气笃定:“你是。”
明娓:“……”
下一刻,抬手就给了自家妹妹一个脑瓜崩:“你是姐姐我是姐姐啊?还管起我了,倒反天罡。”
明婳不服气,捂着额头争辩:“你也只比我早出来半个时辰而已!再说了,我现下可是太子妃,未来的一国之母!”
“哟,一国之母呢,那我现下给您老磕两个?”
明娓乜着她,笑道:“小丫头还在我面前摆谱了。”
明婳气的不轻,瞪她:“反正不听好人言,吃亏在眼前!”
撂下这话,便气咻咻地走了。
裴琏见她这幅受气包的模样,疑惑:“这是怎么了?”
明婳便把她对明娓的忠告说了,末了,她哼道:“要不是过两日我们就要离开北庭,我怕她胡来气着爹爹和阿娘,我才懒得说呢。”
裴琏也没想到他这位姨姐竟是口味独特,连和尚都不放过。
心下纳罕,却也没多评价,只拉着明婳的手,道:“消消气,我带你去个地方。”
明婳:“去哪?”
裴琏:“到了便知。”
一个时辰后,明婳随着裴琏到了庭州最大的绸缎庄。
店里的掌柜见着他们来,立刻恭恭敬敬引到了二楼雅间,又命绣娘拿出一整套做工华美精致的婚服。
“前几日便照着贵人的吩咐做好了,正打算午后给您送去呢。”掌柜的哈腰笑道。
明婳看着那套大红喜服,一头雾水:“有谁要成婚吗?”
裴琏道:“你与我。”
明婳:“啊?”
裴琏挥退旁人,与明婳解释:“当日你嫁去长安,岳父岳母未能亲眼看到你我成婚,我便想着后日中秋家宴,你我着婚服,在二老的见证下,再拜一回堂,既圆了他们心头的遗憾,也能叫他们放心将你交给我。”
他看向明婳,神情温润:“你看如何?”
明婳没想到他竟有这般安排,仔细想想,当初出嫁,父亲与母亲只瞧见她一袭红妆上了花轿,之后婚仪那些都是在长安举行……
虽说在长安,哥哥姐姐代替了父母的位置,但双亲健在,却未能见证她的人生大事,终归是有些遗憾。
“那就照你说的办。”
明婳轻轻抚过大红喜服上精美的金丝牡丹绣花,再次抬脸,眼底盈满笑意:“殿下,多谢你。”
裴琏抬手揉揉她的发:“你我夫妻,何须客气。”
转眼便到了八月十五,中秋佳节。
这一年的中秋,阖家齐聚,府中的气氛也比半月前的生辰宴要热闹许多。
待到夜幕降临,皓月高悬,明婳与裴琏身着大红喜服出现在宴上,肃王夫妇都惊了一跳。
不过很快,肃王夫妇便明白了小夫妻的意思,心底发涩。
明婳走上前,笑吟吟转了一圈:“爹爹,阿娘,我这样穿好看吗?”
肃王妃掖着眼角,点头笑道:“好看,我家婳婳最是好看。”
说着,又看了看明婳身侧也着红袍,挺拔如松的裴琏,也赞道:“殿下穿红袍也衬得好容色,与婳婳当真是佳偶天成,万分般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