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眼前愈发端庄稳重的小女儿,肃王妃眼角也染上欣慰笑意:“真是长大了。”
自从数日前,明婳去库房清点粮草,谨慎稳妥,得到赵副都护和刘嬷嬷的一致肯定,之后她又接手了府中庶务与对外交际,好让肃王妃能安心休养。
肃王妃也意识到小女儿真的长大,成为一个能独当一面的大人。
她私下里与刘嬷嬷聊起,刘嬷嬷笑道:“您与王爷皆是人中龙凤,小娘子是你们的女儿,岂会差了?夫人您就是太心软,处处护着小娘子,不舍得叫她受半点风雨、吃半点苦,是,女儿是要娇养着,但为人父母的哪能时时刻刻,保护她一辈子?雏鸟终有展翅日,这孩子啊,也有立起来的一日。”
“依老奴看,小娘子远嫁长安这两年,虽是吃了苦,却叫她有了自立的意识,也是好事呢。”
梅花香自苦寒来,这道理肃王妃自也明白。
但为人父母的,总是盼着孩子们能顺顺利利,最好一丁点儿苦都别吃,一点儿罪也别受。
尤其明婳,是全家娇宠到大的。
谁能想到,她虚弱无依时,倒是这个最小最娇的孩子陪在身边,将府中一切打理得井井有条。
“阿娘这般看我作甚?”
明婳被肃王妃那温柔似水的目光看得有些赧然,转念又作出一副嘚瑟模样,眨眨眼:“我知道我很厉害,阿娘若是觉着欢喜,等你身子好了,给我做一道蜂蜜桂花糕当做奖赏如何?”
肃王妃失笑:“再厉害,还是只小馋猫。”
明婳嘿嘿一笑:“在阿娘面前是馋猫,在外人面前我可是凶巴巴的大老虎,把脸一板,谁也不敢小瞧我呢。”
肃王妃也听刘嬷嬷说了,明婳处理正事时都是一副清清冷冷的严肃模样——
“颇有几分太子殿下的威严呢。”刘嬷嬷掩唇笑道。
肃王妃也笑笑,心道夫妻一体,又朝夕相处了两年多,岂能不受到影响?
用罢早膳,明婳没立刻回并蒂院处理庶务,而是陪着肃王妃到花团锦簇的庭院里晒太阳。
肃王妃看着小女儿,自然也就想到大女儿,柳眉蹙起:“从前你们姐妹俩,我觉着你是糊涂的那个,娓娓是不必操心的。如今却是反过来,你踏踏实实在家帮我,不叫我操心,她倒好,外头打着仗,她不好好在家里待着,还跟商队往外跑……真是要气死我!”
提到这事,明婳也觉得姐姐有些太不着调。
清点完粮草的第二日早上,姐姐就留下一封信和一枚私印,跑了。
信上说两国交战,是发横财的好机会,她要去外头大捞一笔,让肃王妃和明婳别担心,她会尽量在中秋前赶回来。
至于那枚私印,是她金库的钥匙,她这两年赚的钱都在里头,若是战事吃紧,需要钱用,尽管取用,不必客气。
肃王妃看到这封信时,气得直拍大腿:“从前就不该这般纵着她,瞧瞧,都纵成头野驴子了!看她下次回来,我不打断她的腿!”
明婳能说什么呢,只能轻拍着肃王妃的背,劝道:“阿娘消消气,等姐姐回来,我帮您一起骂。”
无论怎样,人跑都跑了,抓也抓不回来,只能接受现实。
母女俩在庭院里闲聊了小半个时辰,待日头渐高,明婳扶着肃王妃回了内室。
临走时,见着明婳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肃王妃道:“有话便说,与自家娘亲还需遮遮掩掩么?”
明婳咬了咬唇:“其实也没什么事,就是……”
肃王妃:“就是什么?”
明婳深吸口气,问:“父亲在外打仗时,阿娘会梦到他么?”
肃王妃稍怔,而后牵出一抹苦笑:“怎会不梦呢。”
“我也不怕与你说,你父亲每次领兵出门,我是朝也思、暮也想,一颗心都随着他走了,只待他归来,那颗心才能安回肚子里,踏实睡个好觉。”
“那…那阿娘,会做到不好的梦吗?”
肃王妃掀眸,又看了眼明婳眼下的乌青,便也悟了:“今早起这么早,是做噩梦了?”
明婳点头:“嗯。”
肃王妃:“让我猜猜,是梦到殿下了?”
明婳惊愕:“阿娘怎么不猜是梦到父亲或是兄长?”
肃王妃哼笑:“你父兄又不是头一次上战场,你哪会那般不安?”
明婳无言以对,肃王妃捏捏她的手:“梦到什么了,与我说说。”
明婳便也没再瞒,将那可怖的梦说了,末了,她捂着心口道:“今早醒来后,我就一直在想,万一他真有个三长两短,那我真是个罪人了。毕竟若不是为了追我,他也不会来北庭。不来北庭,便也不会上战场……”
“一个梦而已,你别自己吓自己。”肃王妃拍拍她的手:“再说了,这又如何能怪你?太子是个成年男子,能自个儿拿主意了,他也说了,他上战场是为心中抱负,与你无关。便是真有什么事,你也不必自责。”
“道理我明白,可我……我做不到。”
明婳怅惘地垂下长睫:“若他真有不测,我怕是这辈子都不会安心。”
肃王妃噎了下,须臾,她看向明婳:“既然你心里还有他,为何出征前不告诉他?”
提到这事,明婳心下也隐隐生悔。
肃王妃见她不说话,猜测:“还生着气?亦或是,抹不下面子?”
“气倒是不气,抹不下面子……唔,有点。但也不是主要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