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婳浅笑道:“这几日承蒙夫人照顾,多有叨扰了。”
张氏诚惶诚恐:“夫人这话折煞臣妇了,我们这荒僻之地不如长安繁华富庶,若有招待不周之处,还请您多多见谅。这杯酒,臣妇敬您。”
说罢,她举杯一饮而尽。
明婳本也想饮酒,刚握住酒杯,便被一只修长白净的手拦住。
她微怔,偏头看去,便见裴琏淡声道:“你酒量不好,以茶代酒便可。”
明婳微讪,下首的张氏见状,很有眼力见地附和着:“是是是,夫人若不胜酒力,饮茶便是。”
他们都这样说了,明婳也不是那等贪酒之人,于是举起茶盏,看向张氏:“那我便以茶代酒,聊表心意了。”
接下来其他的贵妇敬酒,明婳也只是喝茶。
酒过三巡,宴上众人渐渐有了醉意,明婳却是腹中发涨,有点内急——喝太多茶了!
正纠结着是否离席去净房,方才还轻柔婉转的幽州小调换成了一阵颇有节奏的咚咚鼓声。
伴随着异域风情十足的鼓点旋律,一群穿着西域舞服的妖娆舞姬,扭着如柳细腰,拍着手中铃鼓,从楼阁两边侧廊鱼贯而入。
与此同时,房梁之上飘落无数浅白淡粉的花瓣。
众人仰头看去,便见房顶缓缓拉开一道口子,一位身姿曼妙、红衣如火的舞姬挽着长绸,宛若九天仙女般,从这漫天飞花之中婉转落下。
场上众人皆发出惊呼声。
“这是我们幽州的头牌舞姬,阿什兰娘子。”
侯勇笑着介绍:“昔有佳人公孙氏,一舞剑器动四方,阿什兰的剑舞,得名家教导,也是惊艳绝伦。”
剑舞?
明婳被吸引了,想着憋一憋,看完这支舞再去净房也不迟。
再看一侧的裴琏,他眉梢轻抬,饶有兴致般:“侯总兵费心了。”
侯勇道:“郎君尽兴便值当。”
也不知是侯勇这略显暧昧的态度,还是裴琏那微翘的嘴角,明婳心下有点微微不舒服。
他很喜欢看这个舞么?
是,这位舞姬出场的确很惊艳,身姿也很婀娜,但他有必要表现得这么明显吗。
明婳悄悄揪紧了手指,视线落向宴会中央那群舞姿翩迁的异域美人儿。
她知道她不该不高兴,这些舞姬只是献舞呢,她们又没做错什么。
要怪就怪男人本性好色,从前装得那般清心寡欲,敢情是没遇到他喜欢的。
再看那红衣舞姬如水蛇般灵活扭动的腰肢,明婳默默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腰。
虽然细,可相比之下,硬得像是铁板。
唉,没法比。
正郁闷感叹的,忽然一阵铮铮剑啸声响起,场上也响起一片叫好声。
“霍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好剑术!”
“妙哉,实在妙哉!”
明婳抬眼看去,便见那阿什兰已手握软剑,挽起朵朵银色剑花。
明婳都看呆了,待回过神,勾手问着身旁的天玑:“她这剑术和天璇比,哪个更好?”
天玑看了眼,低语道:“她这只是耍些花架子,并无进攻伤人之用。”
“这样。”明婳点点头。
一个是舞姬,一个是武婢,手中的剑用途不同,自然也不好放在一块儿比。
就在那阿什兰握着软剑来了个大下腰,场上气氛正热烈时,忽的一阵“咻咻”破风声传来。
众人一开始还以为是鼓乐声,待看到那射入场内的根根羽箭,霎时大惊失色,尖叫连连。
“啊!有刺客!”
“来人,快来人,速速保护郎君和夫人!”
上一刻还歌舞升平的和乐景象,宛若一片被陡然摔碎的镜子,宴上乱成一团,官员、贵妇、奴婢、舞姬们都抱头乱窜。
明婳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意外吓了一跳,天玑拔剑护在她身前,“夫人小心!”
一支支箭矢如流星,从四面八方射入屋内,明婳在太平富贵窝里娇养了十几年,何曾遇到过这样可怖的场景,霎时吓得直往桌底钻。
两侧的暗卫及时上前,拔剑挡去那纷纷射来的箭矢:“快,快掩护主子和夫人离开!”
“夫人这边。”
明婳刚钻进桌子底下,就被天玑拉住:“这边走。”
明婳这会儿整个人都是懵的,天玑拉她,她便跟着她离席。
只往侧廊撤退时,她下意识往裴琏的方向寻去。
见裴琏也被侍卫们掩护着,心下暗暗松口气,只那口气才松到一半,便见那红衣舞姬手持长剑,朝裴琏的方向猛冲了过去。
“殿下小心!”明婳失声。
天玑见状,也握着剑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保护主子!”
那红衣舞姬与天玑和暗卫过了几招,眼见节节败退,无法接近裴琏,忽的剑锋一转,朝躲在柱子后的明婳冲了过来。
“夫人!”
“太子妃!”
“啊——!”
明婳还没看清什么情况,便觉一把冷剑架在脖子上。
她陡然睁大了双眼,脑袋也一片空白。
剑…剑……
这冷冰冰的剑就抵在脖子上,她能感受到那锋利贴近的凌厉刺痛。
怎么办,现下该怎么办。
这舞姬是疯了吗,抓她作甚,她什么都不知道……
“狗太子,速速交出账本,我便饶她一条性命,否则莫怪我剑下无情!”
身后传来那阿什兰冷厉的威胁声,那抵在明婳脖子上的剑也收得更紧,明婳清晰感觉到一阵锋芒刺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