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觉到她直勾勾的视线,裴琏眉心轻折:“这般看孤作甚?”
明婳眨眨眼:“夫君方才是在哄我高兴吗?”
裴琏微怔,只觉她这话问的奇怪。
若非哄她高兴,他何苦要安排人手费那个劲儿。
他淡声道:“省得你长吁短叹,依依不舍。”
明婳见他承认了,心下更是雀跃。
他竟然会哄她了!
这是不是说明,他的心里已经有她了?
就在明婳准备从他嘴里多套出几句真心话,马车忽的停了下来。
明婳愣了下,疑惑看向车门。
裴琏也肃了神色,扬声问:“怎么了?”
车外传来天玑的声音:“主子与夫人掀窗,朝外一看便知。”
看外面?
明婳不解,和裴琏对视一眼,便收回搭在裴琏身上的腿,朝车窗看去。
马车已然出了幽都县城门,四野茫茫,乍一看一片冬末的荒寂,但仔细看,便可见枝头绽新芽,野草生春花。
明婳一开始还不知天玑要她看什么,待扭头回看,霎时怔住了。
只见县城门口,以范大娘为首,柳花胡同里的老老少少,乌泱泱跪了一片。
他们没有追上来,也没有哭泣呼喊,只静静跪在地上,朝着马车的方向磕着头,一遍又一遍。
看着那一张张熟悉的面孔,范大娘、董老爷子、小泥巴、小猴儿、郑婆婆、秀娘、桃花……明婳鼻子酸了,湿热的泪水也在眼眶里打转。
裴琏在她身后,看到城门前那安静叩拜的百姓们,眉宇间的神色也变得肃穆:“他们都来送你了。”
明婳吸了吸鼻子,试图将泪逼回去,嗓音却透着哽噎:“都说了不要送了,怎么就不听,还要来……”
现下好了,害得她又要哭鼻子了。
“他们也舍不得你。”
看到她纤长眼睫挂着的泪珠儿,裴琏抬手替她拭过:“别难过。他们没惊动你,便是不想让你难过。”
“我不难过,我这是……高兴呢。”
明婳回过头,朝他挤出一抹莞尔浅笑,那双噙着泪意的乌眸宛若琉璃般清透:“他们舍不得我,就说明我这几个月的差事还算做的不错呢。”
裴琏眉梢轻抬:“差事?”
“对啊。”明婳看着他:“虽然你没有给我派活,但作为太子妃,救死扶伤、护佑百姓也算是我的差事吧。”
也不等他答,她自顾自地点头:“太子妃每月都有月俸拿,那些都是民脂民膏,总不能白拿呢。”
裴琏扯唇:“倒是头一回见到主动往身上揽活的。”
明婳道:“不是你叫我找些事做吗?而且这怎么叫主动揽活儿呢,我都已经嫁给你,成了太子妃了。所谓食君之禄,担君之忧,我既做了这太子妃,总不能光顶个名头不做事吧。”
她一本正经说着,裴琏却是眯了眯黑眸。
明婳停顿,黛眉轻蹙:“你这般看我作甚?”
裴琏道:“方才你所说,是你所想?”
明婳觉着他这问的莫名奇妙:“那当然啊。”
话音方落,她突然意识到什么,睁大乌眸看他:“难不成你以为我在说些冠冕堂皇的话哄你?”
“裴子玉,你别瞧不起人!我虽没有什么大志向,可我也不是那等好逸恶劳,只知吃喝玩乐……”
说到这,明婳怔愣了一下。
从前的她,好像就是这样?
见她卡壳,裴琏抬手捏捏她的脸:“怎么不说了。”
明婳:“……”
她“啪”地将他手推开,偏脸哼道:“就算我以前是那样的,可我现下不是那样了。老话说得好,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你这回断断续续与我分别也有三月了,很该将两只眼睛都摘下来,仔细洗干净了再来看我。”
看着怀中一脸傲娇的小妻子,裴琏哑然失笑。
个子不大,脾气不小。
“好,晚些到了幽州,孤便仔细洗净,再来看你。”
“……?”
怎觉着他这句话怪怪的。
不等明婳细想,裴琏已将那宝蓝色车帘拉下,淡声吩咐天玑:“继续赶路。”
天玑应道:“是。”
马车继续沿官道行驶。
明婳重新躺回迎枕,边将腿放回裴琏的腿上,边疑惑着:“我方才好像还瞧见了天璇和王主事?”
裴琏道:“天璇主动请缨,留下照看秀娘母女。”
明婳:“哈?”
裴琏:“且她看中桃花根骨,想收她为徒,教她功夫。”
明婳:“真的!?”
裴琏淡淡嗯了声。
明婳道:“那太好了,若桃花会武功,日后再也不怕有人欺负她们母女了!”
裴琏眉心微动,心道何止是不敢欺负。
昨夜天璇求到他面前时,他最先并不同意。
他只让天璇留下,寻到合适时间骟了那刘达,其余事并不在他的命令之内。
只天璇跪地求了一夜。
天玑也在旁帮着求情,并道:“夫人最是心善,若是知晓桃花能习武,定然也会欢喜的。”
一念之间,他沉沉吐了口气:“罢了,许你三年。”
天璇叩首,感激不尽。
而事实证明,还是女人懂女人,他这太子妃果真如天玑所说,为此事欢喜不已。
“夫君,你是不知道,天玑天璇拔剑动手时有多飒,若非我已错过练武的年岁,看着她们单手就拎起一个那么大的男人,我也想学呢!”
明婳兴高采烈地说着,忽又问道:“那王主事是一直待到二月底,等那位新县令来了,再回长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