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长辈是用她们的办法来安慰她,告诉她哥哥姐姐虽走了,但以后皇宫便是她的家,她们便是她的家人。
“还请两位替我转达皇祖母和母后,她们的心意,明婳知道了,明婳感激不尽。”
玉芝嬷嬷和素筝姑姑皆颔首应下,又与明婳行了个礼,便各自回去复命。
采月看着那两样礼物,也与采雁一道安慰着明婳。
明婳笑笑:“我没事,这世间的飞禽走兽,或是学会翱翔,或是学会捕猎,皆是学得一技之长,便离开父母,独立生活……何况我已经是个十六岁的大人了。”
不就是离开家乡与亲人,开始新生活吗,哥哥姐姐都已经陪她两个月了,而今她也得学会自己立起来了。
“睡一觉就不难过了。”
明婳躺在床上,闭上眼睛,在心里默默道,“我自个儿能把日子过好的。”
紫宸宫,东暖阁。
永熙帝批完手头这本折子,方才撂下朱笔,看向下首一袭玉色锦袍的儿子:“送走了?”
裴琏颔首:“是,送至灞桥长亭处。”
“到底是亲家,送到那也足见咱们对这门婚事的器重。”
永熙帝端起茶盏浅啜了两口,又掀起眼帘问:“昨日夜里出什么事了,怎的突然就离席不归。”
他特地吩咐的热水也没用上,简直白瞎老父亲一片苦心。
裴琏不愿解释太多,只道:“新妇不胜酒力,儿臣恐她殿前失仪,遂先带她回东宫歇息。”
永熙帝眯了眯凤眸,到底压下心头好奇,只依着皇后的嘱托,敲打道:“你新妇年纪小,家里宠,从小到大便没吃过苦,朕好不容易向你老丈人将她求娶回来,你可得好好待人家。”
“是。”
“小娘子都喜欢温柔体贴的郎君,你没事多笑笑,别总肃着一张脸,她是你妻子,不是你的下属。记得多给人送些吃的喝的玩的,绫罗绸缎、珠宝首饰也别吝啬,该买就买,该送就送。”
“是。”
“你有为朕分忧的孝心,朕很欣慰,但也别成日忙于案牍,多陪陪新妇,争取早日让朕与你母后当上祖父祖母,方才是最大的孝顺。”
“........”
裴琏并未将他与明婳的约定说出,只垂下眼:“儿臣尽量。”
要交代的也都交代得差不多,永熙帝挥挥手:“行了,你回吧。”
裴琏微顿:“今日无须儿臣批阅政事?”
永熙帝道:“你母后说了,这两日你新妇定然心绪低落,叫朕给你放两日假,让你好好陪一陪你新妇。”
裴琏浓眉轻拧,刚要开口,永熙帝就抬起手:“多的你不必说,总之,朕听你母后的,你听朕的,家和万事兴,去吧。”
皇帝是父是君,他都这样说了,裴琏只得抬袖:“那儿臣先行告退。”
待那道芝兰玉树般的身影离去,永熙帝抚着短须,心下喟叹。
自家这棵铁树,到底何时才能开花?他还想着早日退位,带着妻子出宫游山玩水,颐养天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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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婳昨夜没睡好,是以这个午觉睡得特别沉。
直睡得浑身绵软无力起来,她唤来宫人近身伺候,采月边扶她起身,边低低与她咬耳朵:“太子殿下来了。”
明婳错愕,揉了揉眼睛看向窗外:“天都没黑,他怎么来了?”
采月摇头:“奴婢也不知。一个时辰前就来了,知晓主子在睡觉,便没叫您。”
明婳问:“那他这会儿在哪?”
采月:“在外间看书呢。”
这下明婳更摸不着头脑了,他看书为何不去紫霄殿,反来了她的瑶光殿?
无论如何,稍作梳妆后,她挪步去了外间。
绕过一座八尺高的螺钿紫檀连扇屏风,果然看到榻边斜坐着一道高大身影。
橘黄色的霞光透过半开的窗牖,静静洒在男人的玉色长袍上,连那张神清骨秀的脸庞也染上一层薄薄绯红。
仿若高高在上的神祇入世,平添了几分人间烟火气。
明婳一时看愣。
不过也就一瞬间,那人抬头看来时,她连忙垂下眼。
不能沉溺于他的美色,不能!
他已经知道她喜欢他了,她决不能表现更明显,免得他更加有恃无恐。
想到这点,明婳深吸口气,故作淡定地走上前:“殿下怎么来了,今日不忙政事么?”
裴琏搁下书册,见她一袭碧荷色曲水如意云纹罗裙,绿云堆鬓,因着睡饱了,那张莹白脸庞愈发红润,整个人宛若一颗白里透红的蜜桃儿,凑近时都散发着淡淡的甜香。
这状态简直与上午分别时的小可怜模样,判若两人。
打量了她两眼,裴琏才道:“今日不忙,过来坐坐。”
明婳“哦”了声,心道,果然是闲了才想到她。
现下过来看书,应当也是为了履行约定里的那条“每日陪她一个时辰吧”。
想通这点,心底那点儿欢喜也渐渐平息,再扫过裴琏手中的书册,她道,“那殿下继续看书吧,我不打扰你了。”
裴琏拧眉,叫住她:“你去哪?”
明婳道:“我去书房。”
裴琏凤眸闪过一抹诧色:“看书?”
明婳摇摇头,“想作画。”
从灞桥回来时,她便有了作画的想法,只午间太困了,脑子也混沌得很,便先睡了个回笼觉。
现下一觉醒来,灵台清明,精神充沛,正是作画的好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