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上前入座,宫人很快添了副新碗筷。
明婳来之前着急,也没好好用膳,这会儿能坐着吃些热乎的,拿着筷子大快朵颐。
许太后眉眼含笑:“不着急,慢慢吃。”
又让宫人将她爱吃的点心,挪到她面前:“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多吃些,别怕胖。”
见两位长辈都这般慈蔼包容,明婳吃着吃着莫名有些心酸。
若明日真的回了北庭,她定会舍不得太后、皇后还有小公主……
唉,都怪裴琏!
明婳恨恨嚼着嘴里的水晶包,只觉他简直是一家子好笋里出的烂竹子、臭木头!
用过早膳不久,长安城内三品以上的王公贵族、官宦女眷也都候在慈宁宫外,静待传召。
许太后和皇后在花厅接待命妇们,明婳作为太子妃,规矩端正地坐在一侧。
接受命妇们请安的同时,她细心观察着太后和皇后是如何待客,又是如何与各家女眷寒暄客套。
观察一番后,明婳发现其实与从前在肃王府,北庭那些官员女眷来家中给自家阿娘请安,并没多大区别——
要说区别,大抵是北庭那些都是四五六品官员的家眷,而眼前这些女眷,家里个个都是三品以上世家勋贵。
一个个穿装更为华贵,举手投足更为高雅,规矩礼数也更为周全板正。
明婳看了一阵,心下觉得并没多难,若下次要她设宴待客,她也能应付,于是她百无聊赖地将视线投向人群里的姐姐明娓。
作为肃王长女,今日宫宴,明娓也进了宫。
她按照品阶站在下首,自也感受到妹妹瞧来的目光,只抬头飞快对视了一眼,又很快低下头。
待到请完安,诸位女眷随着皇后挪步到太液池旁的含凉殿,众人分散入座,各自游玩时,明娓才走到明婳身边,眉梢轻抬。
“方才请安,你总看我作甚。”
“闲着没事嘛。”明婳道:“其他人我也不熟,不就只能多看看你。”
明娓嘴角一抽:“好歹也是太子妃了,在外头也得庄重些。”
明婳没反驳,朝周围扫了一圈,见殿内贵妇贵女们各自闲聊,便挽着明娓的手:“姐姐陪我出去走走吧。”
明娓微诧:“这都快要开宴了。”
明婳:“只是快开了,不是还没开么。”
明娓看一眼妹妹,无奈:“好吧。”
姐妹俩一道离了殿,也没走远,只在廊庑外慢慢踱步,宫婢们隔着一段距离远远跟着。
明婳斟酌片刻,抿唇问:“姐姐可知道这世上有一种药,能改变人的嗓音?”
明娓愣了下,蹙眉道:“好像听说过有这么一种江湖密药,能在短时间改变人的声音,不过我也没研究过。怎么了,突然问这个?”
原来真的有这种药。
明婳摇头:“没什么,我就随便问问。”
挽着手又往前走了十来步,她故作淡然道:“姐姐,你之前说若我想和离,便去找皇后娘娘,可皇后娘娘真的有办法让我和离吗?好歹是皇室姻亲,对方还是太子,恐怕不大容易吧?”
明娓闻言,停下步子,惊愕看向自家妹妹:“你要和离?”
明婳没正面回答,只望着她道:“若是和离,是不是只有太子妃病逝这一个法子?”
明娓眉头皱起:“婳婳,出什么事了,突然说这些怪话?”
明婳垂眼,咬了咬唇。
若说早上那会儿还气势汹汹、坚定不移地打算和离,可现下真的面对姐姐,面对那一大堆的官眷诰命,上头的情绪也逐渐冷静下来。
和离这件事,并非小孩子过家家。
她现下心乱的很,一边是裴琏在骊山行宫和她说的那一大堆道理,一边又是被他欺骗戏耍的愤怒与委屈,理智与情绪在厮打着,她习惯性求助信赖之人,试图让旁人给她指出一条明路。
纠结良久,再加上明娓的再三追问,明婳终是没憋住,将她与裴琏这些时日的争执统统说了。
末了,她茫然看向明娓:“姐姐,若换做是你,你会怎么办?”
明娓没想到自家妹妹竟真的给太子塞了和离书,更没想到太子还提出找情郎这个法子……
这未免也太荒谬了些。
但细细再琢磨,她怎么觉着,太子并非像妹妹说的那样毫无情意?
真的无情无意,就凭裴琏在官场上雷厉风行的手段,有一百种利落手段处理和离这事,何必费心费力、乔装他人来陪妹妹过家家?
明娓看着满脸苦恼的妹妹,又想到太子那张冷冰冰的脸。
一个没头脑,一个不高兴,俩木头凑在一块儿,当真是愁死人。
“若是我的话,打从一开始嫁过来,我就不会对他动心,更不会想着和他谈情说爱。只要他不阻拦我在长安开铺子,他要忙政务就忙,要纳妃妾就纳,反正大家搭伙过日子,各取所需,爱不爱的无所谓。”
明娓道:“不过你嘛,你若真的受不了他这般冷淡,还是想找个知冷知热的贴心人,那咱们明儿一早就去找皇后娘娘,把缘由说明。病逝就病逝,这姻亲结不成就不结,总比结为一对两看相厌的怨侣强。”
明婳目露忧色:“这能成么?”
明娓:“只要你想好了,能成不能成,咱都给它办成!反正皇后娘娘那边你不必担心,她最是明白强扭的瓜不甜这个道理,哪怕是为着太子的幸福,她应当也不会强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