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牙越升越高,高到挂在不远处树杈黑色的剪影上时,江
工终于直起腰,比了个大拇指。
可以出发了。
三个人回到车上,江工扳起操作台上的手柄。
列车重新缓缓启动。
刚开起来,驾驶室的门就被人慌慌张张地推开,是盛明希和另外两个同学。
盛明希一脸着急,对裴染比划挖眼睛的动作,然后侧弯着腰,假装痛苦地躺着,再用手给眼睛缠上纱布。
她在说金河俊。
盛明希接着指指自己,假装在走路,一低头,看向座椅高的地方,一脸惊讶。
她模拟着走来走去,到处张望,好像在找什么东西。
不愧是戏剧社社长,表情和肢体动作的表达都非常到位,裴染看懂了:她说金河俊不见了。
列车就这几节车厢,刚刚也没看见有人下车,不太可能会找不到人。裴染让江工和艾夏开车,自己跟着他们几个往后走。
迎面遇到了唐刀。
盛明希拉住唐刀,又把刚刚那一连串动作表演给他看。
唐刀领悟得很快,伸手在旁边的小桌板上敲出一连串电码。
他在说:金河俊被那个医生带走了。
车上显而易见的医生只有一个,就是穿白大褂的尤连卡。
第40章
唐刀继续在小桌板上敲电码:我在发盒饭, 医生过来比划了半天,意思是他可以帮忙,金河俊同意了,就跟着他走了。
W说:“再不成功的兽医毕竟也是专业的医生, 也许真的能帮忙处理伤口。”
他说得对, 可是对那个尤连卡, 裴染发自心底地不放心。
裴染在桌板上敲:他们去哪了?
唐刀指了指车尾的方向。
裴染往车尾走,盛明希和唐刀也跟上来, 大概也想看看他们的朋友怎么样了。
车厢里飘着饭菜的香味,每个人都领到了盒饭, 在安静地吃着,只有铝箔饭盒时不时发出轻响。
裴染一路走到底, 到了餐车。
餐车门紧闭, 门上有玻璃, 却用白色的纱帘遮着, 里面影影绰绰的, 看不清楚。
纱帘一角, 有个没完全拉严实的缝隙,唐刀把眼睛凑上去。
只看了一眼,他就皱起眉。
裴染实在很想知道他看见什么了,轻轻捅捅他。
唐刀闪身把偷窥的风水宝地让给裴染, 眉头仍然没有松。
裴染看见了。
餐车车厢里, 基里尔和尤连卡他们把中间一张台子的白桌布撤掉了,金河俊正仰躺在上面。
那几个人有的按住他的胳膊, 有的压住他的脚, 有的扳着他的头。
金河俊的嘴像是被什么东西硬生生撑开了,大大地张成O字。
尤连卡身穿白大褂, 正弯着腰,低着头,凑得非常近,手中的工具伸进金河俊的嘴里,鼓捣着什么。
金河俊双脚突然一阵乱蹬,蹬得按脚的人几乎按不住。
金属球挂在裴染身上,W看不见,问:“里面在干什么?”
“撑开人的嘴,不知道在搞什么鬼。”裴染回答。
盛明希在他俩身后,既看不见里面发生的事,也看不见他俩的表情,已经大大咧咧地直接伸手敲了敲餐车的门。
裴染:“……”
立刻有脚步声朝这边过来。
门被人打开了,是基里尔。他的两道浓眉皱得几乎拧起来,仿佛在无声地质问:你们几个过来干什么?
尤连卡遥遥地看见裴染,表情略微讶异,立刻放下手里的工具,快步走过来了。
他边走边摘掉手上的医用手套,白色的手套上还沾着鲜红的血。
盛明希看清餐车里的情景,已经急了,回给基里尔一个比他还凶的表情,指指还躺在餐桌上的金河俊,意思很明显:“你们在对他做什么??”
尤连卡拍拍基里尔,示意他让开,偏了一下头,让裴染他们进来。
没人再按着金河俊,他已经坐起来了,大口地喘着气,状况好像比刚才好了不少。
他眼睛上的白纱布换成了新的,不再是原本乱缠一气的样子,包扎得非常整齐专业,也没有再往外渗血。
只是他一直在用一只手按着喉咙。
尤连卡过去,先轻轻拍拍金河俊的手,又扳开他的嘴,随手拿起一个带着小灯的长长的金属棒,仔细检查了金河俊的嘴巴里面,才转过头,用手势跟裴染他们解释。
他不会指节密码系统,也不会电码,完全在表演哑剧,演得很像,和盛明希像是同一个戏剧社出来的。
他先模拟一个人蜷缩身体,痛苦辗转的样子,然后指指嘴巴,用力捂住。
好像在说,金河俊因为眼睛疼,在拼命忍着不出声。
他又摘掉脸上的淡蓝色医用口罩。
他张开嘴,指向自己的喉咙深处,然后用另一只手,坚定地做了一个一刀抹脖子的动作。
裴染突然就明白他在说什么了。
完全不能置信。
W在她耳边开口。
“裴染,你知道这个尤连卡在开兽医诊所的时候,那几次停业整顿是因为什么?因为他会帮宠物主人做一种手术:有人要养狗,又嫌弃狗天生会叫,就想给宠物狗切除声带。”
W继续说:“给狗切除声带在联邦是违法的,尤连卡的诊所生意不好,接了这种非法的活儿,结果被人举报了。他大概也没想过,有一天这种手术居然能这么用。”
裴染胳膊上的汗毛都立起来了。
尤连卡为了不让金河俊疼得叫出声,就像给狗切掉声带一样,切掉了他的声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