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染拿过那摞牌, 仔细查看一张, 往桌上放一张,再查看一张, 再放一张。
所有人:“……”
就连对面的毒牙都有点绷不住了。
沉寂前他就靠跟人打牌为生, 赌了这么多年,头一次见到如此崭新的新手。
裴染动作慢悠悠的, 终于把五十多张牌全都看完了,把乱糟糟的牌堆双手往前一推,对毒牙说:“你洗牌吧。你洗得比较快。”
听起来就像吃完饭,把碗往前一推,“你洗碗吧,你洗得比较干净。”
她明摆着是在支使他干活,可说的偏偏又是事实,甚至说的还是句夸奖人的好话。
毒牙看看那堆乱七八糟的牌,又看看她。
像是一拳窝在心里,没地方打,毒牙憋着一口气,默默地伸手移过牌堆,把被她弄乱的纸牌重新戳整齐,飞快地洗了几遍,行云流水。
这专业又漂亮的手法,又引得围观的人堆一阵不绝于耳的赞叹。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毒牙忽然觉得,这赞叹声听着也没有那么爽了。
毒牙洗完牌,说:“天天打洛特没意思,敢不敢玩赛尔弥?”
裴染诚恳地问他:“赛尔弥是什么?”
毒牙沉默。
裴染:“你说说规则,说不定听着比洛特好玩,我就想打了呢。”
比起洛特,毒牙更擅长赛尔弥,他磨了磨后槽牙,按捺住脾气,把赛尔弥的规则给裴染讲了一遍。
讲的时候,他满脑子都是:好像又被绕进去了。
他由专业的洗牌手,变成了专业的讲解员。
今天晚上到底是怎么回事?
毒牙一阵阵觉得,他好像不是来跟她打牌的,更像是个被她支使得滴溜溜转的服务生。
他是个玩牌多年的老手,赛尔弥的规则讲得条理清晰又细致,对面的人仿佛也在很耐心地听着,一直用鼓励的眼神看着他,时不时点点头,还会捧场一样蹦出一两个词:
“哦。”
“这样啊。”
“原来如此。”
“明白了。”
然而毒牙看得出来,她的眼神发飘。
她根本就没在用心好好听,其实好像一直在盯着他鼻尖上的一颗痘痘瞧。
这两天有点上火,鼻尖靠左的地方冒了一颗大痘,还挺显眼。
痘又怎样?他可是毒牙,并没有放在心上,因为他是毒牙,别人也不会留意这种小事。
可对面的人,为什么一直在盯着他的痘痘瞧?
毒牙被她弄得心烦意乱,忽然意识到,玩赛尔弥最重要的就是心态,不能这么轻易地被她带着走。
毒牙收敛心神,终于把规则全部讲完了,问裴染:“怎么样?敢么?”
裴染随便用一只耳朵听着,已经把这种玩法听明白了。
简而言之,就是每人一张暗牌,四张明牌,摸牌过程中,根据自己手中已有的纸牌的牌面状况,轮流下注,最后揭开暗牌,比较手里五张牌的大小,牌型更好的人赢。
裴染先在心中问W:“要玩吗?”
W淡淡回答:“这有什么问题。”
他的声音里也多少透着点百无聊赖。
大概他又觉得,她没有陪着他,他自己坐在角落里,无所事事,很没意思。
裴染告诉他:“我刚才看见菜单上有果汁,没有酒精,不会醉,你可以要一杯尝尝。”
W感兴趣了,“什么果汁?”
裴染回忆:“是几种果汁混合在一起的,好像有苹果芒果什么的,我记不清了。”
她不是人工智能,在忙着打点W,就忘了坐在对面的毒牙,说完了才忽然想起,毒牙还在等着她回话。
裴染点头,“听着挺有意思,那就玩这个赛尔弥。”
两个人先各自下注两百,裴染切了牌,每人摸了张牌,裴染遮掩着看过之后,扣在桌上。
她轻轻地吁了一口气。
毒牙很敏锐,立刻听见了,抬眼仔细看她的表情。
赛尔弥赌的是心态,最重要的策略就是虚张声势,误导对手,毒牙心中反复估量:她这是拿到了好牌,还是故作姿态,让他误以为她拿到了好牌?
裴染其实正在心中对W说:“这种玩法可太好了,终于不用手里抓着一大把牌了。”
W回答:“没错,手很闲。恭喜。”
他补充:“而且这种玩法很快。”
快最好了,裴染巴不得一分钟结束战斗。
两人又各拿了一张牌,毒牙顺口指导:“这回是明牌,要把牌翻过来。”
裴染拿到了一张没有K的红桃K,毒牙拿到了没有A的黑桃A,他的比较大。
他牌面大,他先下注。毒牙拨了几张钱出来,用手指推到中间,“三百。”
裴染微微有点失望。
才押三百,那一万块钱得玩到何年何月。
裴染跟了三百,轮到她下注了,她马上从金姐的那摞钱里数了一千块出来。
W在耳边提醒她:“裴染,赛尔弥这种玩法,一共只有五张牌,抽牌运气的因素非常大,即使能看到他的底牌,我也没有办法保证每局必赢,所以……”
裴染:“嗯,懂。”
她又把数出来的一千放了一大半回去,才把钱往前推了推,“四百。”
对面的毒牙盯着她这一连串复杂的操作,脑子飞转:她这是对自己的牌没有信心么?还是故意装出对自己的牌没有信心?
她脸上的神情太过自然淡定,实在看不出来。
毒牙打点精神,跟了四百,又发了一轮明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