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那些疯癫态光点在作妖,就像上次一样,即使有抑制手环的作用,它们还是开始发疯。
绿光二号控制不住了。
羊群炸了,体内全是数不清的光点,耀眼到裴染几乎找不到自己的绿光在哪里。
撕扯的痛苦中,裴染还记得,决不能出声。
耳边一阵阵血液奔涌的轰鸣,隐隐夹杂着W的声音,几乎听不清楚。
他声音很低,语气焦急:“裴染?裴染??”
裴染拼尽力气,努力睁开一点眼睛。
眩晕中,眼前发白,一片模糊,仿佛看见W把驾驶室的小灯打开了,只有昏黄的一小点,像是很近,又像是很遥远。
没有颠簸,他似乎把车停下来了。
这样不行,反正疯癫态的光点已经控制不住了,裴染去摸索腕上的抑制手环。
一只手握住她的手腕,利落地帮她摘掉了抑制手环。
她自己的绿光立刻活跃起来。
裴染尽可能地让恍惚的精神集中,把绿光一号调入脑内视野,用它写字。
【疯癫态光点们安静了。】
【疯癫态光点们聚拢了。】
【成功地控制住了疯癫态光点们。】
……
连换了十几二十次不同的句子,都不生效。
就像它不能控制光涡一样,它也同样不能控制体内的这些疯癫态光点。
在脑内书写也同样耗费精力,冷汗浸透了裴染的衣服,湿哒哒地贴在后背上,她放绿光一号回去,命令它继续牧羊。
耳内的轰鸣声响得像擂鼓,什么都听不到了,精神虚无缥缈地浮在半空中。
有人在紧紧地攥着她的手。
裴染脑内的最后一个念头是:这样就是死了吗?
不知过了多久,无知无觉中,多出来了一种特殊的感觉。
像是正躺在一艘狂风暴雨中的小船上。
船在疯狂地上下起伏着,要不是有类似安全带的东西死死地束缚着,人早就被抛出去了。
裴染的脑子有点乱:这是在过传说中的冥河吗?渡亡灵过河的小船居然还配备安全带,也算是地府界的五星级服务了。
不过她很快就知道,自己没死,因为死人不会难受。
头仍旧昏沉,体内仍然是千刀万剐一般的痛苦。
裴染挣扎着睁开眼,视野中模糊一片,她尽力分辨,看见自己似乎还躺在小货车的座椅里,W正在开车。
他像是船上的舵手,正在竭尽全力稳住,不让这艘小船沉没在起伏的波涛中。
W注意到她动了,立刻在她耳边出声。
耳内的轰鸣声弱了一点,裴染听见他说:“不用担心,我们能跑得掉。”
什么东西能跑得掉?
裴染用机械手抓住车门扶手,勉强拉着自己坐起来一点,看了一眼车窗外,看见了奇怪的景象。
天还黑着,车窗外不是一晃而过的荒滩和灌木,而是种黑色的波浪。
它正在疯狂地起伏着,把这辆小货车抛上抛下。
“路活了。”W说,“我们正在逃跑。”
裴染从侧视镜里看见,在车尾灯的照耀下,一个巨大的黑色的东西正在滚动着,追在小货车后面。
沥青的路面竟然像地毯一样卷起来了,把自己变成了一个蛋糕卷一样实心的大卷,往前延伸的路面如同它的舌头似的,长长地伸了出去。
这条黑色的舌头上下起伏,小货车很倒霉地,就开在上面。
W百忙之中还在转头看她,问:“你感觉好一点没有?”
裴染没有,依旧难受着,但是还是在脑中调出了绿光一号。
她写下:
【公路融合体就像冻僵了一样,一动不动,安静地停在原地。】
裴染的头昏昏沉沉的,隐约觉得自己好像写了很多字,不过实在没有精力去数。
句号画完,小货车忽然往下落,如同飞机着陆,落到了安稳的实地,波浪般起伏的感觉消失了。
裴染知道生效了,力气耗尽,倒回座椅里,又彻底丧失了意识。
再醒来时,身上的安全带没了。
四周的光白亮到刺眼,一种冰凉的液体正在缓缓注入她左边的胳膊。
“你在……给我注射什么东西?”
耳边的轰鸣消失了,W的声音清晰地传来。
“这不是抑制剂。我仔细查阅了资料,找到了这种成分有点类似的药剂,NEUCAL_75,是种用来治疗癫痫的新特药,我不知道有没有效果,只能先试试看。刚才已经给你注射了一针,这是第二针,你感觉怎么样?”
裴染看见,不知什么时候,体内的绿光都安静了,疯癫的羊群像被注射了镇静剂似的,自己的绿光们也不动了,只有绿光二号还在缓缓移动。
痛苦的感觉完全消失了。
她睁开眼睛。
这是一个白色的房间,低矮的柜台对着外面的走廊,旁边是好几排货架,明显着过火,又淋过水,不少货架都倒了,乱得一塌糊涂。
看起来像是医院的药房。
她斜靠在一把椅子里,W俯身在旁边,正小心地把一枚针头从她的左胳膊上拔出来。
裴染在心中问:“你会打针了?”
“我查阅教程后现学的。”W说,“这家医院没有医护人员了,只能我自己动手。”
裴染抓了一下椅子扶手,W马上伸手,扶她坐起来。
她左右看看,“艾夏他们呢?”
“其他人,还有雷恩它们,都留在察玛公路上,在原地等着我们,”W说,“这里是桑丹,一座中型城市,我在资料库里查到这家医院应该有这种新特药的库存,就开车带你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