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种后宫叫德妃(823)
果然,这个借口换谁都不信,可胤禛和太子说好了,打死也只说这个借口,但他没想到,额娘真的会打他。
上午的课业结束后他跑去下人房里看了小和子,小和子和其他几个伺候四阿哥的太监昨晚都被拖去打板子了,一人三十大板,打掉半条命,这会儿还奄奄一息的,屋子里浓烈的药膏味儿,让四阿哥几乎窒息。
等他说了些安抚和许诺的话离开小和子,就有瑞景轩的人来,请他去见母亲。进瑞景轩的门就感觉屋里屋外气氛低沉,再进母亲的卧房,竟见环春手里握着藤条一脸苍白地站在边上。
胤禛心里突突直跳,母亲垫高了身子半躺在榻上,他站在门前不敢进去,却听得母亲问:“怎么不进来,昨晚把膝盖跪坏了,走不来路了吗?”
从小到大,只看到过承乾宫里的奴才挨打,只看到过小和子在书房里替他挨打,养母几乎没动过他一手指头,就算犯了错也顶多挨骂或罚站,过会儿必然是养母先绷不住来哄他,他从来没有过对于惩罚的恐惧,可今天看到环春手里的藤条,看到床榻上伤病中却气势逼人的母亲,连腿都迈不开了。
藤条划过空气的狰狞,和抽打在皮肉上的闷声让所有人都毛骨悚然,绿珠几人等在门外头想随时进去劝阻,可是只听见抽打声没听见哭声,反而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紫玉怯然问:“四阿哥不肯认错吗?”
而此刻清溪书屋内,有太监慌慌张张赶来禀告,说太子一早不舒服被太后留在凝春堂继续休息,现在已经发高烧有些烧糊涂了,太后请皇帝过去看一眼。
玄烨匆匆赶来,胤礽果然烧得昏昏沉沉,身子跟火炉似的烫手,他到底是心疼的,昔日太子出痘疹,自己日日夜夜陪在他身边,那时候把烧得发烫的孩子抱在怀里,他心里想的是一定要照顾好儿子,一定要把他培养成最优秀的储君,太子是发妻留给他唯一的念想,他不能失去太子。
可是为什么如今,他再不能有如此纯粹的心思,为什么如今,他对儿子的感情有了那样翻天覆地的变化?到底是太子一次次让他失望,还是他先做出了让太子失望的事?玄烨心中最恨,便是太子竟然会对太皇太后下手,即便那些事没有确凿的证据,他也没办法说服自己相信太子的清白。
“皇额娘、皇额娘……”昏睡的太子呢喃出声,仿佛是在梦里看到了什么人,玄烨听得猛然心痛,不由自主握住了儿子的手,太子似乎感觉什么,渐渐睡得安稳,呼吸也顺畅多了。
太后拿帕子稍稍按了按眼角,似乎是可怜这没娘的孩子,正开口劝说玄烨之后别太责难他们,让太子在她这里好好养病,门外嬷嬷却进来禀告,一脸忧愁地说:“太后娘娘,皇上,瑞景轩里传出的消息,德妃娘娘把四阿哥打得不轻,也不晓得这会儿还打没打了。”
太后着急不已,连声叹:“昨晚我就担心,还是叫我猜中了,岚琪这是做什么,四阿哥都那么大了,怎么还能打?”
可玄烨却冷然说:“周岁不足十二而已,大不到哪儿去,朕大婚后还挨过皇祖母的打,他怎么就打不得?便是二十三十岁了,只要他还是儿子,也照样打得。”
太后见皇帝如此态度,略劝几句就没再多说,玄烨倒是真拜托嫡母照顾发烧的太子,把太子留在了凝春堂,自己没有逗留太久,等太子睡安稳后就离了。出门身边跟的太监殷勤地问皇帝去不去瑞景轩,玄烨却径直往清溪书屋去,吩咐道:“四阿哥回桃源书屋后,再来问朕去不去。”
瑞景轩里,挨打后的四阿哥被放在弟弟的房间里上药,十四阿哥被抱走了,十三阿哥则站在边上抽抽搭搭。他知道四哥挨打了,藤条抽打的声音他也听见了,吓坏了的孩子不明白发生什么事情,这会儿抱着梁柱时不时偷偷看一眼趴在床上的哥哥,楚楚可怜地闷声哭着。
“十三阿哥,我们出去玩儿好吗?”乳母来拉胤祥走,小阿哥抱着柱子不肯,哽咽着说,“我、我想陪陪四哥。”
乳母温柔地哄着:“娘娘也在哭呢,十三阿哥不去哄哄额娘吗?我们去哄了额娘不哭了,再来陪四阿哥好不好?”
十三阿哥也疼娘亲,立刻便答应了,跟着乳母走,一面哭着说:“四哥我待会儿来看你。”
趴在床上痛得浑身无力的胤禛听见十三弟的乳母说额娘在哭,眼中满是愧疚和担心,不禁紧紧咬住了下唇,给上药的小太监瞧见了,慌得问:“奴才是不是弄疼您了?”
这话实在可笑,胤禛早就疼得话都说不出了,上药怎么会不疼,他也没力气计较,趴着一声不吭,小太监则絮絮叨叨地说:“四阿哥您出点儿声,闷着热毒散不开呢。”过了会儿又说,“奴才进宫晚些,没遇上当年的事,听师傅们说,德妃娘娘还在钟粹宫当常在那会儿,为了帮万岁爷平息朝廷上的事,硬是主动跑去慈宁宫求太皇太后责打,不知拿什么抽的,抬回去的时候半条命都没了,可师傅们说就是那一顿打,打出了太皇太后和咱们娘娘十几年的情分。四阿哥您可别记恨娘娘,做儿子的哪有不挨亲娘打的。”
胤禛痛得昏昏沉沉,哪里还听得进小太监说什么,从前小和子替他挨了打总是嬉皮笑脸说没事没事,他没吃过这苦头,而且小和子伤愈后仍旧活蹦乱跳,就真的以为没事,现在他才知道,最忠于自己的人,为自己吃了多少苦头。
一面可怜小和子,一面是满腔对母亲的愧疚,他被抬出额娘的卧房时,就已经看到她的眼泪,才知道比起心痛,皮肉之痛真不算什么,可是他太虚弱,出生以来头一次挨这么重的责打,很快就昏睡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