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为天下舞(187)
不过皇帝看到湘湘有笑容,已是心花怒放,几乎要得寸进尺地再说些什么,心中猛然掠过冷静的念头,不能太过了,他要细水长流。现在,是怎么也得不到湘湘的,何必让她害怕甚至厌恶自己,而将来只有两条路走,湘湘若不能心甘情愿到他身边来,就只能强抢,可眼下他还需要齐晦。
他明白,只有坐稳龙椅,才能有天下有女人,先帝不正是如此?但想到先帝,皇帝心中又一阵恶心,赶紧挥去这些念头,他怎么能和先帝一样呢。
气氛正有些微妙时,边上一个小宫女被风雪吹得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御前失仪可是杀头的事,那宫女伏在地上直哆嗦。皇帝看到湘湘眼中露出怜悯的神情,忙阻止几个要去带走那宫女的太监道:“天冷,不必计较了,赏她一件棉袄。”又吩咐左右,“把伞给……”他终究不想称呼湘湘为夫人或是王妃,竟生硬地说,“把伞送过去,出宫还有很长的路,别打湿了衣衫。”
便有太监捧着油纸伞上前来,湘湘福了福身子谢恩,能不开口就尽量不开口,皇帝看得出来今天不会有什么大收获,可眼下还算不错,至少湘湘是面带微笑,对自己很和善。他已经满足了,前倾的身子往后靠去,终于挥手示意摆驾前行。
圣驾逶迤而去,几十个太监宫女前呼后拥,走了半天才真正从湘湘面前离去,湘湘终于松了口气。其实进宫前就想过,皇帝指不定会想法子来接近她,走去中宫的路有庞浅悠相伴,她面上不说,心里是暗暗感激的,若不是浅悠咄咄逼人说出那些话让她也忍无可忍,自己不会轻易撂下她先走。而后从中宫去长寿宫的路,她也一路小心别碰上皇帝,本以为皇帝今天不会出现,此刻到底是遇上了。
再往宫外走,湘湘的步伐不自觉地轻盈起来,虽然明白这一次相安无事,不代表之后都没事,可总算能平平安安地离开皇宫,她就该感恩。进宫时她嘴上不说,心里可是想好了的,皇帝真敢把她怎么样的话,拼死也不能让他得逞,但结果比自己想象得好百倍。
明明从庞浅悠的刻薄,到静姝的恨意,再有皇帝看似礼貌却暗藏猥琐心思的相遇,并没有值得高兴的事,可湘湘想到自己能全须全尾地回家去见相公,心情忍不住地好。再往后的路上,面上自然而然地带着笑容,这份笑意会被随行的太监记着,之后必然会告诉皇帝或太妃,而她这份浑身洋溢的轻松喜悦,又恰恰全入了庞浅悠的眼睛。
庞浅悠在得知皇帝喜欢湘湘后,终于答应皇后会帮她传话给父亲,并以此求得从中宫脱身的机会,听闻朔亲王府的夫人还未离宫,她匆匆赶来等在宫门前,果然湘湘因路遇皇帝耽搁了一些时辰,比浅悠还晚些。
浅悠见到她这副模样时,心里好一阵嘀咕,她不明白湘湘有什么可高兴的,难不成是私会了皇帝?
而湘湘没料到浅悠会等在这里,庞府的马车就在边上,她该不是等下人备车,匆匆几眼的相交,湘湘打定主意不上前去打招呼,见王府的人迎上来,就往自家马车走去。没想到庞浅悠竟跟了上来,喊她道:“湘湘,你等下。”
此刻王府里随行湘湘的人,并非那些从宰相府挑出来的,见庞小姐这般态度,都紧紧皱了眉头,他们一面随行伺候,另一方面是要为王爷保护夫人,便不顾庞小姐前来,直接搬了脚踏请夫人上车。
湘湘提起裙摆要上车,想了想还是退了下来,转回身冷静地看着她,等庞浅悠走上前。
“借一步说话吧,那么多奴才在边上,我也不想说出不好听的。”浅悠冷然,往城墙根下指了指。
湘湘示意随从停留,跟了过来,却见庞浅悠上上下下地打量她,那从眼底透出的毫不避讳的鄙夷目光,看得湘湘心寒,可她忍耐住了,直等看浅悠要说什么。
可浅悠只是满面冷笑,并没有提起来皇帝喜欢湘湘的事,但此刻的态度和进宫时截然不同,似乎那时候湘湘是站在她高不可攀的地方,而这一刻却低到尘埃里去了。
“你最好记着我说过的话,好好对待他,别做出对不起他的事,若不然我不会放过你的。”庞浅悠特地喊住湘湘,竟只是为了这一句话,她才不想说明皇帝的事,她觉得湘湘若真是人品不端正,那也不是她的错,一旦湘湘成了人尽可夫的贱妇,也就绝对配不上齐晦了。
若真是如此,也不算是她害湘湘堕落,她不过是旁观了一场笑话。但她也不希望齐晦丢脸,才在无话可说的情况下,丢出了这么一句。
湘湘觉得她简直莫名其妙,她做什么要白白受屈辱,礼貌够了就不必再客气,话也不说转身就走,不论庞浅悠在身后是什么表情,她都不想管了。
回去的路上,湘湘解开了自己的包袱,里面是她昔日的旧衣衫,洗得发白的布料,难得一件看着新一些的,也是如今摸在手上粗糙的料子。而现在连小衣都是上上等丝缎的她,都快不记得从前粗布衣衫裹着肌肤的感觉,这半年,实在是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
略略扫了一眼后,湘湘重新扎起了包袱,之后一路闭目养神,脑中整理着进宫一趟的事,回去该向齐晦交代的,还有该冲他发脾气排解内心委屈的,统统都想好了。但想着能见到丈夫,再憋屈也能露出笑容,等她下了马车,看到风雪里齐晦负手站在门前等她,真是什么都无所谓了。
齐晦见到湘湘带着笑容下车,心中一定,湘湘进宫这些时辰里,没有任何消息从宫内传来,没有消息大概就是最好的消息,但湘湘走后不久,世峰就派人告知他今天庞浅悠也入宫。齐晦知道湘湘不会随便让浅悠欺负了,可世峰说浅悠如今变得刻薄又偏执,让他略有些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