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有紫宫宠+番外(97)
贡银一事相隔不久,涉事之人皆在当场,大家避而不谈,随便说些客套话。我不经意去看李弈城,却见他直直凝着司徒鄞,表情深不可测。
而司徒鄞一直低头饮茶,恍若不见。
总觉得此二人之间气场奇怪,我细细追究,又摸不透深意。
司徒鄞喝干了一杯茶,将空盏置于指间把玩,散漫道:“太子殿下一直盯着本王,可是本王脸上有什么?”
李弈城眼波暗动:“每次看到褚王,总不免想起舍弟。若是我苦命的弟弟还活着,想必,也是褚王这般年纪了吧。”
他如此直言不讳地提及那早夭质子,令在场之人脸色大变!虽早知他有挑衅之意,还是低估了他的胆量。
司徒鄞却只敛眉薄笑:“你那弟弟的确苦命。”
此言一出,我更加变色。这是什么场合,怎么两国之君说话都失了分寸?
陈公公慌得附耳提醒,李弈城看在眼里,宽容一笑:“不妨,今天是褚王寿诞,自然随褚王的心意,怎么高兴怎么来。”
他的笑意如虫蛇之螫,我暗自抓住牧舟的手,意外握住一手心的冷汗。
他回以一笑,只有一瞬间,只我一个人,看出其中的苍白无力。
我暗自心疼,这哪里是庆生,分明是一场熬煎。
我对未国太子的恨意更多几分,偏偏此人不肯安分,酒阑歌歇时,径自起身向座上举杯:“在下从未国来为褚王贺寿,不好空手,是以特意准备了三份礼物,烦请褚王过目。”
司徒鄞冷声:“殿下有心。”
我暗自屏气,这份心、这份礼,恐怕是不好收。
未国太子拍掌三声,一人托着一个二寸见方的暗金锦盒趋步入殿。李弈城含笑打开盒子,盒中是一把青玉为骨,白绡成面的折扇。
“此扇名曰“绝云扇”,是在下从一位高人那里得来的,听闻褚王喜欢收集折扇,今日借花献佛,请褚王笑纳。”
“多谢。”
“这第二件礼物嘛,”李弈城食指点着下巴,古怪笑意暗浮眼底,目光转至我:“却是送给王后娘娘的。”
我心中一紧,面上一笑:“今日又不是本宫生辰,太子殿下怎么如此客气?”
李弈城答得从容:“听闻褚王最是疼爱娘娘,所谓投其所好,我送娘娘礼物,褚王自然也高兴,虽则斗胆,亦不算失礼了。”
你听闻的事还真不少!我面上假笑:“那本宫在此便先谢过殿下了。”
“只是这件礼物——有些特别。”
随着话音,一个白衣人缓缓走进紫宵阁。
我背后瞬生一层冷汗。
白衣人怀抱一把古琴,左右双手,各断尾指。
司徒鄞沉声:“殿下这是何意?”
李弈城笑意深远:“我的意思,娘娘该明白才是。”
在明月楼时,我与这位白衣琴师确有一面之缘。我只道秋娘是李弈城的人,未想这个看上去世外清隐一般的人物也在为他办事。
李弈城想干什么?难道他想当着众人的面,将我曾在明月楼流连之事说出来?若当真如此,褚国皇室岂不要颜面扫地了!
一刹之间,我心中生出甚于生死的恐惧,“你——”
几乎要诘问出口,指尖被轻轻握住。
司徒鄞安静地看我一眼,而后微笑:“殿下这话说得深奥,不止皇后不懂,就连本王也糊里糊涂。不如殿下将话说得明白些,少打些哑谜罢。”
“传闻果然不假……”
李弈城似赞似叹地点头,轻巧转过话锋:“在下这位朋友,乃未国第一琴师,说句托大的话,恐怕亦是中原第一琴师。听闻褚国皇后娘娘颇通音律,一曲可引百鸟朝凤,是以带了他来,想为娘娘献上一曲,请娘娘指教。”
不知李弈城打着什么算盘,我只得道:“如此便有劳了。”
白衣琴师席地而坐,古琴置于双膝之上。初时零星拨弄,继而渐连成调,琴调虚畅,一时似山峰阔立,一时似流水诉慕,袅袅回环,不绝如缕。
一曲清音,远胜管竹繁嚣。
耳边司徒鄞的低音亦如琴:“你见过他?”
“在明月楼见过,我担心……”
“无妨。”司徒鄞目光冷冽,“如果他胆敢将明月楼之事吐露半句,今日就别想活着走出紫宵阁。”
一曲终了,席间发出赞叹。我却无心欣赏,无意看见席中的胥筠,他正一脸隐忧地望着我,四目相对间,他眉心动了一下,移开视线。
看来他与我担心的是同一件事。
“娘娘觉得如何?”李弈城笑问。
“……先生琴技高妙,真如仙音绕梁。”
李弈城笑意加深:“娘娘的确是知音之人,不知今日在下是否有耳福,能听得娘娘抚琴一曲?”
我一怔,原来,他是这个意图。
“殿下说笑了,本宫的琴技本是平平,殿下若想听,后宫之中不乏擅于音律之人……”
“娘娘太自谦了,”李弈城目光咄人:“娘娘身为后宫之首,自然冠绝群芳。难不成娘娘觉得弈城愚钝,不屑为我抚琴?”
老狐狸!我自小顽劣,琴艺最是不通,他必然知晓这一点,才如此紧逼不放。我弹得再好,也比不过白衣琴师,而只要出现半点差错,便要当众出丑。
进退两难时,突听脆音如雷:“想弹不想弹,全凭我皇嫂高兴!你算什么角色,也配听皇嫂的琴音?”
我吃惊望去,果然是银筝从青绫幢后站起,手指李弈城,一脸的忍无可忍。
司徒鄞眉眼俱怒:“银筝不得无礼!”
李弈城淡淡讥嘲:“原来是银筝公主,果然是朵带刺儿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