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有紫宫宠+番外(84)
胥筠似是知我所想, 略靠近了些,低低道:“在下还不想把前程折在这里。”
我抿唇一笑,知他是故意逗我。
音酥入骨的话音回荡轩馆:“今日奴家生辰,承蒙各位恩主老爷不弃,舟车劳顿而来,奴不胜感激,在此先行拜谢。”
说罢,软暖的身段深深一拜,换得无数人一声怜佑。
整晚忙前忙后的守门大汉上得台来,一句废话不说,径入主题:“各位可以展示珍珠了,只要秋姑娘点头认可,这便当作聘礼,秋姑娘便愿跟得入门。请吧。”
我一心以为今晚比拼珍珠的环节会掀起一层高潮,未料到临了却悄默无声。
亏得这群男儿肯为了这一天倾家荡产地去豪赌,此刻却一个个如临大敌,谁也不肯先把怀中物露出来,仿佛一旦争先就吃了大亏。
如此一来,孑然立于台上的秋娘看来便很尴尬。
“一群没用的东西!”隐隐听得咒骂,我越过几张桌子看去,三哥皱着眉打算起身。
便在此刻,角落里又传出一个声音:“如此,我少不得抛砖引玉了。”
三哥不由一愣。
一直隐身于屏风之后的抚琴人,缓步走了出来。
他瘦削的身上一件粗织衣袍,双手隐在长袖中,利落的眉,漠然的眼。
抚琴人拾阶上了轩台,底下人这才反应过来,不满地哄了几声。
抚琴人目不斜视,面无表情,直直走到秋娘面前站定。
秋娘也似蹙了眉,面纱下檀唇微动,嗫嚅一个名字。
“她说什么?”我问胥筠。
胥筠微笑,“在下尚没有那么好的耳力,不过一场好戏是不会错了。”
只见抚琴人缓缓从袖中摸出一方手帕,展开,是十八颗豆粒大小的珍珠。
不,不是珍珠——殷红的颜色铺了抚琴人满掌,台下看得真切,那分明是用红豆磨成的滚圆珠粒,宛如一滴滴妖冶的血珠。
大家缄默了。
突然,不知谁爆出一串长笑,讥讽道:“这算什么珍珠?”
随之而来的是铺天盖地的嘲笑谩骂声。
抚琴人在沸议的中心不为所动,只用一双漠然的眸子直愣愣看着秋娘。那双眸子里没有一分欲望,静得如同一片白茫茫的雪地。
秋娘回视他,眼中无雪,只是一片空白。
“诸位,请稍安勿躁!”守门人低喝。
人群不情愿地静下来,秋娘抬起水眸,柔声问:“是何用意?”
抚琴人摇摇头,顿了半晌道:“没有。只是姑娘今日过生辰,我……替姑娘高兴。”
“请坐。老扇,烦劳倒酒。”秋娘随手一挥,白鹤梳翎般优雅。
抚琴人亦无多言,在轩台左侧的独几上坐下,叫做老扇的守门汉子亲自为他斟了杯酒。
抚琴人一饮而尽。
我再次忍不住低问:“这是什么情况?招婿了?”
胥筠略无奈地忖起眉心,“姑娘真个性急,慢慢看,好戏还在后头。”
许是被抚琴人的待遇鼓舞,众人开始争抢着捧出自己视若珍宝的贺礼——
“秋姑娘,请看我的珍珠!”
“秋姑娘,看我的!”
一连十几人献宝,秋娘只是淡淡看着,并未说话,也不作任何动作。吃了闭门羹的人都有些泄气,老扇在一旁安抚。
说来也怪,这等事不用女孩儿从中斡旋,却由一个憨粗的汉子操劳。而一个时辰前还流连在厅台间的姑娘们,此刻集体不见人影。
“黑珍珠,十八颗。”突如其来的六个字,震住骚动的场面。我心中一激,三哥出手了!
十八颗光可鉴人的黑珍珠被不甚讲究地穿成一串,由楚三派一根手指懒洋洋地挑着。他所立的位置在门边,所有人齐齐扭头看他。
秋娘仍是不动声色,连眼皮也没抬一下。
楚三派也不沮丧,淡笑着叹了一声:“在下……也并不敢有什么想法,只是同那位兄台一样,祝姑娘生辰快乐罢了。”
“楚公子不必多言。如不嫌弃,请上来,奴亲自敬一杯酒,聊表谢意。”
一番话无甚感情,却再次在人群中炸开了锅。楚三派面上亦无喜色,不过看他健步如飞的步法,想必心里早是乐开了花。
“且慢!”
三哥的脚尖刚沾上台阶,突听一声大喝,三哥凌空一跃,“当、当”几声,一排铁蒺藜如苍鹰的利喙,咬在木板之上。
我察觉到胥筠眼中精光暴涨,右手缓缓移向腰间。转头,不知何时不见了赵丹青。
人群骚动,老扇厉喝:“何人如此大胆,竟敢在这里亮家伙!”
“哼,让小爷找出来,好好地敬佩一番!”楚三派愠怒地揉揉鼻子,径直奔往一个方向。
谁知发暗器的那人无心躲藏,自己站了出来,乃是一个膀壮腰粗的大汉,昂首道:
“在下并无冒犯姑娘之意,也万万不敢!只是姑娘还未看我的珠子,便与他人斟酒,是否有些不公道啊?”
话音刚落,楚三派的拳夹风而至,口中大骂:“兔崽子,讲个屁的公道!”
大汉急拧腰身,回拳相抵,竟将楚三派震退几分。
我眯了眼,此人不但发得一手精准暗器,脚下和手上功夫俱是不弱。
抽空瞄向胥筠,见他一心关注战局,虽有几句疑问,也没法子问出口。
秋娘却缓缓道:“慢来。”
侬软入骨的一声,令双方同时停手,脸上却俱是不服。
秋娘的白衣翩跹,“公子既如此说,请吧。”
壮汉得意地笑了一声,从怀中小心翼翼地摸出一串圆若露珠、亮若皎月的珍珠。